“依照我对那位圣使的了解，她大概率会将我提前寄拍的东西视作挑衅。

“她必定给予回应，并且是以最张扬的方式回应，这必定会落入吴长老的眼中。

“而我给她留下的信息里，有吴长老的身份。同为道天宗之人，闻秋心多半会认为吴长老是我请来的靠山。

“闻秋心不可能放弃我。所以这一战，无可避免！”

藏身在地下酒窖的江源正对自己的算计侃侃而谈，忽地感觉背后一凉。

一只苍白纤细的玉指自他身后虚空毫无征兆地出现，点了下来。

“小心。”

与江源面对而坐的顾清月动作极快，不假思索地推了一把。

玉指只是轻轻擦过江源背后，衣衫破碎，一道狰狞可怖的血痕瞬间炸裂开来。

江源惊骇转身，手指早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背上那清晰无比的撕裂感，以及一地的鲜血，足以说明方才发生的一切。

顾清月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

“灵石！

“你先前寄拍的灵石上有你的气息，虽然不足以让她锁定你，却可以凭借此气息为引，对你隔空施加咒术。”

江源不由摸了摸背后伤痕，血液已经干涸，凝结成痂，其上隐隐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盘旋，带着淡淡的死气。

他催动月寒古体，以寒意包裹着死气，将之驱散，方才长叹一声，一脸心有余悸：

“此等手段，确实是闻所未闻。”

却见顾清月幽幽道：

“不单是如此。”

她柳眉弯如新月，此刻因压力而紧蹙在一起，说道：

“这位十三圣使，恐怕比你认为的还要强上不少。吴长老未必挡得住她。”

江源悚然一惊。

“秘偶教区区一介魔教，有如此实力？”

顾清月微微摇头。

“秘偶教中的圣使名号，乃是以加入秘偶教的时间来判断，而非由实力决定。

“十三圣使，并不意味着她的实力偏弱，恰恰相反，能够在秘偶教壮大后，凭借实力拿下圣使名号的，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而吴长老……我也与他交过手。并没有方才那根手指带来的那种恐怖的威胁感。

“归根到底……道天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七宗之首了。”

她话语中带着些沮丧。

道天宗的衰败是旁人很难察觉的，但身在其中，又无比明确。

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内里长满了蛀虫，一点一点蚕食着它的根基。

这种衰败渗入了宗门的根茎，涉及方方面面，任谁来看了，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虽然外表依旧光鲜如故，但真的遇上风雨，就会暴露真实的实力。

就像这次针对“季”的囚龙之会，虽说是因为乾坤王朝地居仓域中心，所以选定在这里召开。

但要换做道天宗巅峰之时，哪有这种可能？

管你多远，统统都得赶到道天宗来！

……

拍卖场中，人群骚动混乱，四处逃窜。

九叔经验丰富，见识不妙，带上金铃儿溜得飞快。

闻秋心也懒得理会这些小鱼小虾。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上方天字包厢，在那双苍翠眼眸中，拍卖行所谓的遮掩身份的法阵，宛如虚妄。

朱唇轻启，念出那块废铁之上的密文。

“道天宗，净空峰，吴离。”

声音骤然变大，如震天雷霆作响，带着目中无人的极致狂妄：

“滚下来受死！”

端坐在包厢之中的吴长老，面色一沉，目中也是有着怒火涌起。

自他晋升元婴，成为道天宗长老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位居高位，早已习惯了众多吹捧的吴离。

灵气瞬间爆发，将整个包厢炸成碎片。

他立于虚空，与闻秋心遥遥相对。

“魔教贼人，安敢如此狷狂！”

吴长老冷喝一声，手中一道玄天法印已然出手。

庞大的暗灰色巨手从天而来，散发着古朴神秘的气息，整座城池都被其笼罩在内，宛如末日降临。

被九叔拽着夺命狂奔的金铃儿，怔怔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手，心神之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宛如井中之蛙初窥天。

而在这巨手的中心落点，闻秋心只是轻轻呵出一口气。

“归尘。”

她嫣然一笑，头顶巨手如同在一瞬间经过了万古岁月，顷刻间腐朽崩塌。

更为可怕的是，吴长老发现这股腐朽之力悄无声息间，已经爬上了他的袖摆。

他猛地一挥双掌，低喝一声：

“清风伴我！”

那如飞蝶片片凋谢的袖摆才终于停下。

但已经逝去的，却无法找回。

他半只袖子破损，如同戏班子里专职搞笑的艺人，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只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欢愉的意思，而是无比的凝重。

吴长老此刻自然意识到了对面那个气质妖媚的魔女看似年轻，但修为竟然还在自己之上！

他毫无保留，请出法器。

“恳请道钟护身！”

道天宗三件蕴养神祗的至宝，道钟、道剑、道经，都是仙人所留，为镇宗至宝。

其中道钟主防守，道剑主杀戮，而道经主传法。

一道柔和的金光落在吴长老身上，夹带着一些细小的黑虫从他肉身之中被剥离出来。

吴长老惊骇不已，看向闻秋心的目光越发惊恐。

若非请动道钟，他恐怕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

何其鬼魅的手段！

闻秋心也是收起了那副不以为然的高傲神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好宝贝。”

吴长老早已心生惧意，听到闻秋心此言心中一喜，以为闻秋心忌惮道钟神威，打算逃走，当即喝道：

“妖女有胆别跑！”

却见闻秋心唇角越发上扬，双手交叉，翠色瞳中仿佛有千万只黑色小虫涌出。

她抿了抿唇，口齿干涩，目光炽热，口中所言更是狂妄无比：

“如此宝贝，合该归我所有。”

看着她那贪婪嗜血的目光，吴离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感觉自己好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长老，而是一只被豺狼盯上的绵羊。

恐惧之中，他依稀听到女子娇媚的嗓音响起。

“你是羊。”

“我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