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钱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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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苏行长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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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夜,是喧闹的,仿佛所有的人都舍不得这短暂且属于自己的时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至少今天的夜色、酒杯、烤串、麻辣烫,甚至隔壁桌穿着短裙的姑娘,即使和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还是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金陵的夜,也是宁静的,即使时速踩到了一百公里、音响里充满力量的声线咆哮着、任由风不要命的往车里灌,苏郡依然觉得此刻是宁静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苏郡出生在江南金陵,一个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六朝古都,却又都不太长久;明明是全国最富省份的省会,房价直冲北上广,人均收入却一直在二线档次徘徊的大都市。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金陵人,苏郡对这个城市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他不是一个自理能力很差的人,甚至从小在同龄人中,就表现出优于别人的自理、自立能力,但他似乎很不舍得离开这个城市,即使高考结束后,他是可以选择考去外地上学的,填报志愿时他依然没有选择除金陵之外的大学,用他自己的话说“金陵有7所211,我何必跑出去。”然而他最后并没能考的上211,只是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院校。

苏郡在大学里学的是金融,毕业后家里托了点关系,加上自己的口才和应变能力都不差,顺理成章收到了银行的录取通知书。

申埔国际银行,一个九十年代兴起的商业银行,总部在沪港,在金陵设立了统管全省的江南省分行,苏郡在这里从一个小小的柜员,经过了20年的努力,现在已经是市区一家支行的行长了,而今天,这位苏行长显然心情不太好,全然没有了一年前刚刚提任行长时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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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的内部结构很复杂,并非大多数人眼中的存取钞票、放贷款这么简单,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只是银行体系中最前端、最常见的基本业务,从总行,到各个省的省分行,再到城区各个支行,加上各个条线的业务部、信审部、投行部、运营中心等众多中后台管理部门的协作,维持了这个庞大的金融系统正常有序的运转。

苏郡自从大学毕业入职以来,先后经历了柜员、理财顾问、个人信贷客户经理、企业信贷客户经理、信贷科长,直到支行分管对公业务的副行长,花了整整十年时间,看似不短,其实从银行业的角度来说,已经是非常快了,前两年基本都是在大堂和柜台熟悉基本业务,后面七八年时间,能从个人业务条线跨到对公业务条线,再逐步晋升到副行长,这速度说是坐火箭也不为过,但从支行副行长到支行行长,这一步他却整整熬了十年。

十年久吗?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并不算久,四十三岁当上支行行长,怎么说也算年轻干部了,但对于苏郡来说,这一步走的太过困难了。银行内的晋升不但需要能力,更多的是为人处事、上层关系、机缘巧合,这些有时候往往比能力更重要,而苏郡恰恰吃了这方面的亏。

虽然苏郡的本科学历在金融圈并不算高,甚至是极为普通,但他好像对金融行业有着天生的兴趣和天赋,学习能力极强,拥有开朗的性格和广泛的兴趣爱好,加上口才甚佳,这些都对他在与客户打交道和营销上有着非常大的助力,再复杂的业务他都可以处理的得心应手,这也是导致他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从柜员冲到副行长这个位置的原因,但支行行长这一步,却成了他难以逾越的鸿沟,无论如何努力,始终得不到上层领导的满意,慢慢的苏郡发现,原来能力真的不是很重要,尤其是当你的能力锋芒毕露的时候,总有人见不得你优秀,再加上溜须拍马、阳奉阴违一向为苏郡所不齿,他认为只要自己业绩够好,能力够强,那套东西他根本不屑,“那都是些没水平的人干的事...”苏郡总是这么说,一说就说了十年。

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尤其这种国有企业里面,像他这种不懂得处理上级关系的人,如果没有主角光环,通常很难活到第三集...然而就在去年的春天,那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苏郡的职业生涯也仿佛开了花,突然就产房传喜讯了,他升了!

苏郡满心欢喜的在北城路支行走马上任了,本以为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可谁知好景不长,距离苏郡上任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支行突然出现四家合作企业无法及时归还贷款的情况,总金额超过了十个亿,虽说都是从上一任行长就开始合作的老客户,但银行一般都会根据企业的经营情况,每年需要做一次重审,最近一次重审是苏郡刚上任不久后经手的,当时由于是存量的老客户,苏郡在心态上是比较放松的,也没看出有什么大的瑕疵,谁知道这眼看贷款到期,企业还不上了,这不免让苏郡怀疑,自己到底是上了一层台阶,还是跳进了一个大坑。

“好在所有出现违约的客户,都在贷款时提供了相应的抵押物,实在不行还可以变卖资产冲抵贷款”,苏郡这样安慰自己。而事态的转折点是昨天苏郡接到了分行分管贷款审批的副行长王富堃的电话。

“小苏啊,锦程实业和凌天科技那几个贷款,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苏郡揉了揉眉心,同时出现这么多家违约,违约金额加起来将近10个亿,还都在同一家支行的情况,行业间也是极其罕见的。

“王行长,顺利回收是不太现实了,我的打算还是尽快安排诉讼流程,通过司法拍卖,尽可能收回一些贷款,将损失降到最低。”苏郡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也是很快就给出了最优选择。

“从表面上看,这是最合理的,”王富堃笑了笑,“但是...在你手上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不良贷款,内部现在对你还是颇有微词啊...不过呢,这几个企业毕竟不是你引进的,只不过击鼓传花正好传到你手里了,这么多年的合作,我也大致清楚,其中几个企业的负责人我还见过几次,本质还是挺务实的,目前应该也是受一些外部因素影响出现的短期资金周转困难,咱们银行不能光是锦上添花,偶尔也要雪中送炭啊...”

苏郡一愣,心里盘算着,几个意思?分行这是想救企业?可是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调研,这几家企业的实控人都有向境外转移资产的苗头,而且企业连利息都付不出来,很可能是资金链断了,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合作了,“王行长,这几家目前的情况,付息都困难啊,恐怕...”。

“呵呵呵.....”王富堃笑着说,“小苏啊,现在的经济环境不太好,哪个行业都不容易,咱们金融行业不就是帮企业解决困难,陪企业共同成长的嘛....”苏郡苦笑着点点头,确实,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万一出了事,背锅的还不是自己吗?这违约的企业,要是救过来了,皆大欢喜,可要是救不过来,那就不是简单的违约贷款问题了,而是你作为一个支行行长,明知道企业无力偿还贷款,还不及时采取挽回损失的行动,真要追究起来责任可不小。

“王行长,我一切听从分行领导的指示,分行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不含糊!”苏郡玩了一个心眼,他心想,回头要是你们不认账,我上哪说理去。

“我只是随口一说,纯属我个人的一些观点,具体怎么处理、怎么操作,还得是你们支行来拿主意”,王富堃是什么人,他哪里会上当,“你们按照流程,正常上报分行,到时候是要开会讨论的,当然,我也会酌情考虑支行的困难,毕竟一下子这么多家,金额这么大,你们有什么诉求就和我说,能帮我一定帮。”王富堃这种在金融圈摸爬滚打30年的老狐狸,可不会那么轻易给出任何承诺,同样,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好的王行长,我明白,我马上就开个内部会议,我们支行自己先商讨一个可行性方案,到时候报到分行,还请领导给把把关。”苏郡嘴角一翘,显然也是知道王富堃的套路,但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挂了电话,苏郡还在思索王富堃到底是玩哪一出,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请进。”

“苏行,这会方便吗?”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娇美的女人探出了头。

陈羽琴,28岁,北城路支行公司业务部总经理,3年前从华投银行跳槽来到申埔国际,来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户经理,外界传闻她是因为在华投银行和某位领导闹出了一些风月之事,领导的老婆直接吵上了门,为了避免尴尬就主动离职了,但走之前领导给她介绍了不少大客户,所以来了不到三年,业务就做的风生水起,很快就升职到了公司业务部总经理,你要问怎么会升的这么快,一是能力出众,至于到底怎么个出众,反正一眼看上去,确实是挺出众,苏郡第一次见到她就是这么感慨的;二是业务体量多,北城路支行企业贷款总量有35亿的规模,她一个人就占了20个亿,妥妥的业务支柱,当然,这次出事的四家,也都是在她名下,更直白的说,就是她当初跳槽来到申埔国际的时候带来的客户。

“陈总啊,什么事?”苏郡勉强挤出一脸微笑,心想,看到你我就想到那四个大炸弹,我这屁股还没坐热,你就已经快把我坑下去了,但又想到传闻中这个女人和分行某些领导关系很不错,还是忍住了想把她一脚踹出去的冲动。这个女人漂亮吗?说实话,身材、样貌都没得说,但苏郡对她却没有一丝好感,有的只是厌恶,他潜意识里把这些不良贷款的缘由都怪罪到她身上了。

“苏行,今晚有没有空?”陈羽琴也不客气的往苏郡面前一坐,丝毫没有下属见领导的局促感,把手放在嘴边,小声的说:“锦程实业的方总想约您吃个饭,聊一下这笔逾期贷款的事。”

“他有什么想法就来行里说呗,我哪有心情和他吃饭,他有那个时间请我吃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还我们钱。”苏郡一脸不满的挥了挥手,对这个饭局没有丝毫的兴趣,再加上如今已经从合作关系变成了违约关系,这饭可不能随便吃,万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在搞什么小动作。

陈羽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苏郡的不悦,耐心的劝说,“苏行,支行这人多嘴杂的,再加上方总对于归还贷款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也制定了一系列的方案,希望和你面对面沟通一下,咱们总不好博了人家的面子不是?”

苏郡想了想,也对,最起码了解一下对方的态度总是没坏处的,何况在锦程实业逾期之后,无论如何也该好好的和企业谈一谈后续还款方案,“定位发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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