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家父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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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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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在史涣等侍卫古怪的目光下,曹昂赤裸着上身,背着藤条,跪在曹操居住的帐篷外。

裤子上还隐隐带着血迹。

即使军正只用了三分力,三十军棍也不是那么容易挨下来的。

好在没多久,帐篷里就传出曹操不耐烦的声音:“演给谁看呢?赶紧滚进来。”

曹昂嘿嘿一笑,在史涣的搀扶下,咧着嘴慢慢站了起来。

走进帐篷,便看到只穿着素色单衣的曹操,正凝神端坐于一张案几前。左手捧着一卷展开的竹简,右手执笔,面前铺着一张白纸。

曹昂走到曹操身边瞄了一眼,就立刻噤声,安静侍立在一旁。偶尔有所动作,也只是帮忙研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时曹操正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

不仅如此,其手中之笔,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张芝笔。

墨是韦诞墨。

纸是左伯纸。

全是这个时代各自领域中,最好的东西。

既然用上了这些宝物,就说明曹操此时正在书写的内容十分重要。

曹昂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曹操竟是在给流传至今的十三篇《孙子兵法》作注!

这个年代,确实有给古籍经典作注的习惯。

比如本朝初年为统一思想,设五经博士的官职,将《易》、《尚书》、《诗》、《礼》、《春秋公羊》此五经,设为官学。

虽只有五经,但却有博士十四人。

因为单单《易》经,便有施、孟、梁邱、京氏四家内容不同的注解。

在这里多扯一句,给经典作注,本意当然是好的,但当庙堂将这些注解后的书籍列为官学后,问题就出现了。

单纯的学术争端,开始逐渐演变为残酷的政治攻讦。

更可怕的是,由于经书的最终解释权掌握在某一家手中,以经书为核心的政治团体开始逐渐形成。

比如说,家传《孟氏易》的汝南袁氏。

须知,想在本朝做官,是要先读经书的。

学哪一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学一家。

可是你想学,也得有人愿意教啊。

你如果不拜入门墙,为什么要教你?

至于说通过其他方法弄到经书,自己学......

且不说你能不能弄到,就算弄到了用处也不大。

没有团体内的人物作保,外人根本不可能通过朝廷举行的考试。

不拜入门墙,你能体会到圣人话语中的真正用意么?

你说你理解的是正确的?

对不起,我说你是错误的。

我是官学,自然以我为准!

家传官学之一的《孟氏易》,以及朝廷为选拔官吏而实行的察举制度,才是汝南袁氏有机会演变成四世三公这种庞然大物的根本原因。

家传《欧阳尚书》的弘农杨氏,也是同样的道理。

甚至,可以夸张一点说,这种制度就是魏晋时世家门阀得以大兴的根本原因。

鼎鼎大名的九品官人法,其实更像是察举制度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是汉魏交接之际的特殊产物。对于门阀的形成,起到的只是推动作用。

没有九品官人法,魏晋一样会出现世家门阀。

扯远了。

虽然给儒家经典作注的很多,但给兵书作注的却很少。

至少,曹昂这是第一次见。

孙子兵法一篇的字数其实不多,但曹操却写的很慢,很长时间才能写一句话。

过程中,更是不断修修改改。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曹操方才放下手中竹简,停下笔来。

这一卷竹简的注解,算是完成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曹昂,忽然出声询问道:“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后面是什么?”

曹昂一愣,下意识背诵道:“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这是《孙子兵法》虚实篇的内容。

他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曹操之前针对这几句话留过课业。

“说的是什么意思?”

曹昂略微思索片刻,回答道:“这句话是说,用兵作战的规律就像水的流动,水避开高处而向低处流淌,用兵的规律,则是避开敌军的主力或者防守牢固之处,攻击其薄弱的地方。水因地势的高低而决定流向,作战则根据敌情而采用不同的制胜之策。所以说,用兵作战没有固定不变的方法,就像水流没有固定的形态一样;能依据敌情变化而取胜,就称得上用兵如神。”

“不错,理解的还算到位。”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

“嘿嘿,阿翁不生气了吧?”

曹昂一脸憨笑地奉上热茶,接着又故意讨好似得,开始给曹操捶背捏肩。

而曹操轻轻啜饮茶水,心安理得地享受儿子的服侍,哼了一声,说道:“谁说不气了?乃翁气的现在还头疼呢!去去去,给乃翁弄点吃的过来。”

“好嘞,早准备好了!”

曹昂应了一声,一边给曹操按压头部,一边冲帐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史涣便亲自端着一些吃食走了进来。

一条烩制的肥硕疏齿鱼,一大碗酱肉,两碟酱菜,两大碗白米饭。

再加上另一个侍卫端来的蜂蜜水,便是曹操二人的晚餐了。

比之寻常士卒自然算丰盛,但对于曹操这种事实上割据一州的军阀首领,却只能说简朴。

不过,曹操倒是吃得很开心。

他嗜爱吃鱼。

烤的、煮的、蒸的,来者不拒。

对他来说,每顿饭只要有鱼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饭后,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漫步于火把林立、戒备森严的大营。

“陶谦手里的军队,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看住他。”

此时的曹操,宛如一个送别儿子的寻常父亲,殷殷叮嘱,

“但是,你自己要小心臧霸的反扑。不要以为行险攻下开阳,就轻视臧霸,觉得他不过如此。在阿翁看来,此人绝对是个厉害人物。还有,你夏侯叔父、子和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但他们的想法,你要仔细斟酌。说实话,你夏侯叔父谋略一般,行军打仗全凭一股莽气。子和倒是又勇有谋,只是年纪太小,阅历尚且不足。用兵的计谋策略,可以多听听于文则的意见,此人若是多加历练,可为一代名将。”

“泰山郡那边,先不用着急。应劭虽然有击退黄巾的战绩,但其人实际上不通军事,性格上也比较软弱。写写文章什么的,很擅长,却绝没有与人争雄心志。此时能维持泰山郡相对独立的态势,一是因为袁本初在后面撑腰,二来,也是仗着泰山郡特殊的地理位置,笃定阿翁会因为顾忌他投向陶谦,而不敢轻易动他。可只要将吞下琅琊,泰山郡便不再是防御徐州的最前线。到时候,其人自然会做出正确选择。如果他犯蠢,阿翁就带大军亲自走一趟泰山!”

曹昂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

曹操说的这些,当真是金玉良言。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于禁、臧霸的厉害。

可曹操单凭自己的所见所闻,就能做出如此清晰明确的判断,其识人之明,显然不是曹昂能比的。

聊完正事,夜也深了。

曹操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曹昂,轻轻拍了拍后者肩膀,温声道:

“昂儿已经做的很好了,以后不用这么着急,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但是,也不用怕做错事,有阿翁帮你兜底呢。”

“哦,对了。”

曹操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前些日子,在太寿城彻底击溃袁术后,我回了一趟谯县,顺路也去看了看你阿母的坟茔。仆人懒惰,以至于坟茔上面长满了杂草。这些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算算时间,也有好几年没有去祭拜过了。如果琅琊国的战事,能在你阿母忌日前结束,最好过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你阿母九泉之下,肯定也很想念你。”

曹昂的眼睛突然变得酸涩起来,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这里的阿母,指的自然是曹昂的生母刘氏。

离开曹昂,已经足足十年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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