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是药房吗？怎么成了停尸房？”胡轲看着门口挂着的那块不大的牌子，转过头来问道。

被人这么一问，赵仵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但他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很快就换上了一副自在的模样。

“一个地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由使用它的人决定的。我在这里研究药理、烹制药物，那对我来说，这里自然就是我的药房。”

赵仵作说完，熟练地把手搭在门上，然后用脚背轻轻一踹门下沿，紧接着这道不起眼的门就被打开了。

“你也知道，我今天之前还是一个小小的仵作，那这里面多一些断胳膊断腿的东西供我研究，也不是一件不能让你理解的事情吧。”

看着胡轲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赵仵作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屋子里的景象吓到了，于是赶紧换个说法试探一下。

刚才门一打开，一股血腥味就顺着敞开的门涌了出来。

紧接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出现在胡轲面前，而在这桌子上，不少还在滴着鲜血的残肢就这样随意地摆放在那里。

而在一旁的墙上，五花八门的小刀子小工具像展览一样挂在那里，单从眼前呈现的这些物件来看，赵仵作这个停尸房里面的工具，甚至比诏狱刑房里面的那些刑具还要齐全。

“你干这些活有多少年了？”胡轲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地问道。

他的回答出乎了赵仵作的预料，这一次轮到赵仵作的眉头变得狐疑起来。

“差不多有八年了，你怎么问这个？”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赵仵作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等回头安定下来了，你来找我一趟，我想和你好好讨论一下，这对人体构造的理解。”

此时此刻，胡轲看向赵仵作的眼神，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就算是赵仵作见多识广，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明显，他把胡轲这句话想歪了。

双方话不投机，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在两个人都进到屋子里之后，赵仵作探出脑袋谨慎地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在确认后面确实没有其他尾巴跟过来的情况下，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看你这副谨慎的模样，看来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平日里也没少干。”胡轲悠悠地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如果不是有这份本事，我怎么能在人生屡次挫败之后，重新找到往上爬的路呢。”

门已经关上，进入属于自己这个小世界之后，赵仵作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下来。

此时精神不那么紧绷的他，对于胡轲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也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随后他也不再去管胡轲，而是自己走向了屋子里的一个里间。

这个屋子正是朝南的方向，在他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外面火红的阳光瞬间洒了进来，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晒得干干净净。

如果顺着门往里看，只见这个地方像是一间卧室，但杂乱无章的却又跟普通储物间一样。

这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带锁的箱子和柜子，这让胡轲意识到这应该是赵仵作私人的秘密地盘。因此，他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赵仵作进去后，开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在让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之后，他终于一脸兴奋地拿出了两件衣服。

“选一件换上吧，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件还算完整的衣服。”赵仵作从里面走出来，把两件破旧的衣服扔到胡轲面前。

“这也能算衣服？我之前被人刺了几刀，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看上去也比你这件干净多了。”胡轲不满地说道。

眼前这两团黑色的东西，上面满是血迹。甚至在一些角落里，胡轲还发现了泛黄的“小地图”。

“现在这个时候，你这个曾经的大公子就别太挑剔了。我知道丞相大人对你很好，你过去的生活也很奢侈。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有些事情该忍还是得忍。你可别小看这两件衣服，这可是我从送过来的上精挑细选扒拉下来的。你也知道诏狱这个阴森的地方，逼供囚犯的方法有很多，这就导致每次送到我这里的，能完整无缺的人都没几个，更不用说他们身上的衣服了。”

赵仵作说着，又顺手从地上拿起一件衣服，对着胡轲的身量比对了一下。

“就这件吧，看上去跟你的身形差不多。你不要太挑剔，实话告诉你，这衣服我也是用大锅蒸煮过的。虽然上面的血迹无法完全清除，但比起你现在身上穿的那件皮，要干净多了。”

赵仵作说着，就把衣服往胡轲身上贴，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催促。

“你还懂这个？你也知道这沾满血迹的衣服，需要高温煮一下才能重新给活人穿。”胡轲接过衣服，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也是我在伤兵营里混的时候总结出来的，那些给伤员替换用的衣服，只用清水洗一遍是不行的。只有用沸水煮过之后再给人穿上，这伤口才会恢复得更好一些。”

见胡轲已经接过了衣服，赵仵作就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现在时间紧迫，他也没有时间看着一个大男人换衣服。

这时，胡轲心里也猜到了赵仵作接下来的打算。从这件一看就是死人才会穿的衣服可以看出，赵仵作是打算把自己当作运出去。

想到这里，胡轲对这件衣服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嫌弃。自己现在对赵仵作还有很高的利用价值，也不用怀疑他会在这件事上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儿，胡轲就把那身破烂的衣服换了下来。穿上这件衣服后，他才感觉到，虽然上面还有血迹，但一点腥臭味都没有。

甚至不用看，只用嗅觉去感受，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死囚穿过的衣服。

赵仵作说的也没错，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后，确实比之前小吴给他的那件粘满汗臭味的狱卒衣服要好一些。

同时，在胡轲换衣服的时候，赵仵作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扛起了两个，朝胡轲的方向走来。

这一次，赵仵作没有在胡轲面前停留，而是直接走到了房间的门口。在确认胡轲已经伪装好后，他再次推开了房间的小门走了出去。

当他再次出现在胡轲的视线中时，手里推着一辆板车，刚才那两具已经平静地躺在了板车上，上面还盖着一张不大的草席。

“躺进去吧，我在中间让这两位老兄给你留了个位置。”赵仵作指着板车中间的位置，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对胡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