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醒来的时候，杨羽他们才刚从边境线撤离下来，还没走出去多远。

过量的安眠剂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重明在注射的时候严格控制了剂量，只会让顾影自安静地睡上两个小时就会被代谢出去。

但他还是忽视了这个男孩体质的特殊，半个小时不到，安眠剂就已经被完全排出了体外。

顾影自抬起头向四周看去，他现在正被两个守卫军用一副皮革加细长的木棍制成的担架抬着，周围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黑夜里没有一丝光亮，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走在后边的守卫军很快就注意到了顾影自的苏醒。

“杨部，顾影自醒了。”

他低声在黑夜中呼喊，是咸鱼的声音，只是天太黑了，加上意识还有些模糊，所以顾影自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被重明注射了安眠剂，因为不清楚是什么型号的安眠剂，所以医疗组也不敢贸然给你使用治疗药剂。”

他低下头小声说着。

顾影自喉结滚动，挣扎着做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肌肉传来的无力感让他连震动声带都做不到。

“杨部，顾影自醒了！”

“杨部，顾影自醒了！”

……

这条消息在守卫军之间迅速地扩散，很快队列的最前边就骚乱起来，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逆着人流来到了他的身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一缕火苗在他们中间点燃，他的身后还跟着章鱼和朝朝，“我们现在前往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基地，我们要在那里修整一下。”

他自说自话着，把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一股脑地告诉了顾影自，章鱼则在旁边做着补充。

“重明呢？”

顾影自打断了他，声音因为肌肉的不受控制听起来就像是有一只唐老鸭在说话，带着莫名的喜感。

可没人笑得起来，他们都低下了脑袋，杨羽也心虚地别过了头去。

他转而看向了朝朝，按照这个女孩以往的性子，这个时候她应该会大声笑出来，然后指着他大肆嘲笑，说你的声音怎么像一只鸭子啊。

可她也没能笑起来。

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孩居然也会露出了一副那么丧的表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骗过了辉夜姬，然后……”

杨羽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顾影自已经明白了。

“行，我知道了，那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辉夜姬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要在她发现之前离开她的侦测范围。”

他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躺回了担架，闭上了眼睛。

重明替他做出了第三个选择，即使现在他大喊大叫着说我不也不去我要自己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再次深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啊？

这下轮到杨羽三人懵了，朝朝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慰他了，结果顾影自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躺了回去？

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羽摇了摇头，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虽然和预想的结果不一样，但最起码顾影自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情绪也很稳定，他们可以按照原定计划前往下一个基地。

章鱼和朝朝被留在这里跟咸鱼一起关注着顾影自的情况，杨羽则又回到了队伍的最前边。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整齐的步伐在黑夜中弥漫，他们瞩目远眺，更远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他们失去了全部的利维坦，为了行进速度，大部分的物资也被遗弃在了战场上，现在他们只有握紧手里的枪械，才能抵抗来自黑暗中的不安。

虽然开战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的失败了之后，每个人的心头上还是不可避免染上了挫败。

夜间的气温比白天要低了很多，带着寒意的风沿着人流之间的缝隙穿梭。

顾影自突然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睛。

眼前突然升起了一股大雾，队伍跟着停了下来。

“继续前进！”

前方的命令传到了后方，于是队伍又开始继续前进，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枪械。

“在夜间，地面散失的热量较大，导致地面温度降低，地面附近的空气也随之降温，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水滴，形成了辐射雾。”

也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不安，章鱼主动解释起了大雾的形成原因，“其实应该庆幸的，这种大雾天虽然行进起来比较麻烦，但可以有效干扰利维坦的信号侦查。

“如果附近真的还有潜入进来的利维坦，在这种雾里边，它也很难定位到我们的位置。”

可大雾中除了水汽，似乎还掺杂了不一样的东西，有点像是被烧焦的橙子。

顾影自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大雾都吸进肺里。

但是紧接着他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空气中漂浮着的颗粒像是石头一般在他的气管中咯吱作响。

“怎么了吗？医疗组！医疗组！”

咸鱼朝着旁边大喊，一个医疗员迅速顺着声音跑了过来，解开身上背着的医疗箱。

但是顾影自按住了他的手，目光直视着大雾的后边。

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大雾中响起，守卫军们再次停住了脚步，侧耳聆听着那像是军鼓般的撞击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夺目的光辉刺破了大雾照在所有人的身上。

伴着轰然的雷鸣，那银色的巨人终于走出了大雾，拦在他们的面前，甲胄下的喷口往外吐着蒸汽，胸前的能源熔炉开始咆哮。

“那个小家伙还真聪明，我差一点就被骗到了。”

辉夜姬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到每一个人的耳里，所有人都颤抖地举起手里的枪对准天空树，手指放在扳机上迟迟扣不下去。

一团东西被从高空中丢了下来。

“退后！退后！”

有人高举双手推开人流大喊，人群瞬间就分散开来。

庆幸的是没人被砸中，那团东西因为巨大的势能深深嵌进了泥土里，就在顾影自的身前不远处，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清晰可见。

没有发生意料中的爆炸，辉夜姬丢下来的不是导弹，而是一团无害的像是被踩扁的易拉罐般的金属球。

是重明。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表面的涂装也因为高温的腐蚀而脱落，但顾影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胸前的小型能源熔炉已经破碎，黯淡无光，里边的燃料沿着甲板的缝隙流到了地面上。

原本应该滚烫无比的燃料现在却连一棵小草都烧不死。

“攻击！”

有人咆哮起来。

数百道闪光的轨迹在同一刻向着辉夜姬汇集过去，冲天的火光竟然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了天空树的能源熔炉的光束。

子弹打在天空树表面的甲胄上，溅起宛如雨点般的火花，辉夜姬巍然不动，喷口的蒸汽云裹着燃料的残渣坠于地面，形成了更厚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