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凭着月光走了很远。

刚开始的时候，顾影自还在数着步数，想要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到了后面，路越来越难走，崎岖的怪石绵延了数里，他提出想要绕路。

可郭靖二话不说就拖着他踏上了那条石路，颠簸的路程差点让他疼到休克，每一步都在担惊受怕，唯恐郭靖手滑就把他摔在石头上。

——看那些石头的锋利程度，他摔上去就会当场毙命。

但好在，郭靖的毅力比他想象中要大，即使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奔袭已经开始发抖，但扶着他的手臂依旧有力，稳稳地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身上。

黑夜褪去，温暖的阳光从山的那一边升起。

郭靖的步伐愈加颤抖，她憋着一口气，在一块巨石后边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把自己和顾影自一起摔了进去。

这个山洞大概已经存在了很久，里面的石头都被风化成了松软的沙土，顾影自落在上面，就像是躺在了一块巨大的海绵上。

“活下来了。”

他哆嗦着嘴，脸色惨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郭靖就躺在他的旁边，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像是猿猴一样，在石头上走得飞快。

好几次顾影自都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迎面撞上一块锋锐的巨石，下一秒就会被郭靖猛然提起，和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

“夜晚的空气很潮湿，他们大概不会想到两个重伤的人能从那些石头上翻过来。”

郭靖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洞口，打量着外面，“这里的视野很开阔，方圆几十公里的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从外面却连洞口都找不到。”

她极为认真地分析着现在的处境，从旁边的灌木丛上扯过一些藤蔓，在洞口做了一些简单的掩盖。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坐下来，先处理一下伤口。”

顾影自砸吧着嘴，郭靖腿上骨折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电影里畸变的异形一样，“你要是再不处理，我估计就得截肢了。”

“你说得对。”

郭靖坐到了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拆开了腿上的固定架，折断的骨头已经刺穿了肌肉，裸露在了空气里，顾影自看着都疼。

她从贴身的内衬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一只注射器，针管里是诡异的淡绿液体。

“和我说点什么吧。”

郭靖利索地装好了注射器，“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我还以为伱是钢铁做的呢，什么疼都不怕。”

顾影自说，“原来你还怕打针？”

郭靖的脸上的确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犹豫了半天都没能扎下去，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药剂，而是用来自裁的匕首。

“四型治疗药剂，刚被研制出来的，即使骨折也可以几分钟内就恢复原样。”

郭靖瞥了他一眼，“作用是激发人体潜力，就像是给你的细胞打了一针兴奋剂，可以时刻保持活跃状态。”

她猛地就把注射器扎在了大腿上，淡绿色的液体很快就被推了进去。

“你能想象到无数细胞在你的身体里跳舞的感觉吗？”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白皙的皮肤下边，青色的血管凸起，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恶心蠕虫。

顾影自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别愣着了，和我说话。”

郭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可她的喉咙肉眼可见地胀大，挤压着声带，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摩擦一样难听。

你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吧！

顾影自心里犯着嘀咕，还是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着足够吸引人的话题。

“和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情吧？”

看着已经在地上抽搐的郭靖，他的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女人，“克隆人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郭靖竭力想让自己做起来，但身体的痛楚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躺在地上，像死鱼一样翻着白眼，“我还以为凭借你的权限，所有的隐秘你都会知道。”

她说得理所当然，可顾影自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权限到底有多高，他今天才刚拿到兔子的权限！

“我今天才刚拿到权限，成为正式驾驶员。”

他耸了耸肩，“再高的权限也要有时间使用不是？我晚饭都没吃完就着急忙慌跑过来救你。”

“你的表现很棒，一点也不像新手驾驶员。”

郭靖点了点头，奇怪的语调一时让顾影自分不出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调侃。

“这要从大灾难发生前的一个计划说起。”

郭靖努力组织着语言，“那个计划叫做[精英人类计划]。”

“具体内容就是，检测每一个新生儿的天赋，将那些拥有过人天赋的基因备份在基因库里，想要等着克隆技术成熟的时候，就利用那些基因把他们培育出来。”

“真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顾影自喃喃自语，“人造天才？”

除了疯狂，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计划，让他联想到了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那是用不同的尸体的各个部分拼凑成的一个巨大的人体，利用科学赋予了怪物生命。

弗兰肯斯坦创造了一个强大的怪物，但未能预见其行为后果，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个世界的人明显没有受到类似的教训，大张旗鼓地随意操控着那些基因。

“大灾难发生之后，人工智能找到了这个计划。”

郭靖接着说，“它们完善了克隆技术，在一座城市里找到了基因库，重新启用了计划……”

“只不过和科学家预料的结果不一样，那些被保留下来的人类最优秀的基因，被培育出来的目的居然是用来对付人类的。”

郭靖抬起头，注视着顾影自，“那个女人就是用我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克隆人，我的智慧，外貌，天赋她同样拥有……甚至要比我更加优秀得多。”

顾影自还在努力消化着庞大的信息，半天接不上来话。

但好在郭靖的疼痛已经褪去，裸露的血管平复，小腿上骨折的地方已经恢复原样，皮肤甚至比原来还要白皙了一些。

她从沙土里爬了起来，注视着顾影自。

“你今年多大？”

她突然问道。

“22……”

顾影自沉默许久，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年龄。

“你和我同岁。”

郭靖看着他，眼神说不清是讥诮还是怜悯，“看来你的基因也被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