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顾晟的话，李雯雯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足够莽撞的同时又极度幸运的家伙。

但听着听着顾晟的讲述，她觉得好像逐渐不对劲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要……上去找出异魔吗？”

那张几乎相当于毁了一半的白净面庞上浮现出来相当愕然的神色。

虽然顾晟现在已经成了正式专员，但留给李雯雯的一些印象使得这个事实有些时候会被她遗忘。

比如现在，她觉得顾晟还只是与她一样的编外人员，在稍加思考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顾晟已经是安全部的正式专员了。

“那我……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等安全部的救援。”

李雯雯面色浮现出一丝挣扎，但过了几秒钟，她还是轻声这样说了。

顾晟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她个人做出的选择，而她也同样清楚地知道，比起一个编外人员，安全部一定会更加注重整栋金辰大厦的情况。

“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讲那些预言小故事。”

顾晟抬步，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之前被李雯雯指出的那个红色按钮所在的地方。

嘀。

一声轻响，代表着楼内安全部的警戒系统已经开始运作。

再下一刻，顾晟已然消失在了大厅当中，不远处的楼梯间响起一阵短促的脚步声。

李雯雯闭上眼，呼吸变得没有那么急促。

她慢慢试探着翻转身体，却因为冰凉的地面触碰到了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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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辰大厦，上行楼梯间

噗呲。

顾晟面无表情地将裁纸刀从眼前这具已经膨胀到简直像个水桶的尸体中拔出。

裁纸刀是他随便从一间办公室里摸来的，抄起来丢向一头怪物的时候觉得顺手，索性就拿来充当武器。

啪嗒，啪嗒，啪嗒。

这是第十三层通往第十四层的楼梯间，距离他进入金辰大厦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

顾晟轻轻推开那三具很明显是被设计来专门堵住楼梯的尸体。

紫色的黏液从他们的尸体下溢了出来，把整个楼梯间都变得有些滑腻。

顾晟抬头望去，在更上层的楼梯间，一具具被并排挤在一起，完全将通道挡住的紫色“水桶”映进他的视线。

而这些“水桶”正面的身体正中……雕刻着一张张痛苦而又狰狞的人脸。

白色的墙灰自顶端脱落，搽在这些人脸上，更显得那股子绝望几乎要冲出“水桶”般的身躯。

“救救我……好难受……”

一阵女人的呻吟钻进顾晟的耳朵。

那是印在“水桶”上的其中一张人脸。

“求你，救救我，你是治安局的人吗？”

女人哀求着，甚至于自被完全塞在一起毫无缝隙的身躯前端挥舞起一条细细的，小小的手臂，看起来像是在对着顾晟招手。

“好痛，好痛，好痛啊。”

“救救我，救救我……”

“我妈一个人在医院，我要去看我妈，我妈在医院，我妈已经不认人了……”

“医生说，我要多跟我妈说话，才有机会康复……”

“我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不能死……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等等，不，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自哀怨的求救逐渐演变成尖利的嚎叫，高亢的嘶吼里蕴含着急切的求生意志。

而她的这通吼叫就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一般，其他塞在楼道当中的“水桶”也纷纷开始了哀嚎痛叫。

一瞬间，楼梯间内好似化作了恐怖的地狱，哭喊声、怒骂声、忏悔声，在空旷的楼道内回荡着。

顾晟歪了歪头，裁纸刀划过眼前这一排“水桶”的“咽喉”部位——如果他们还有的话。

三道音色各异的求救声消失了。

而剩下的，还有更多正在发出声音的紫色“水桶”。

顾晟默然不语，轻轻推开三具已经逐渐僵硬的膨胀尸体，身影再次模糊。

这些，都是那只异魔为了让他前进的更慢些所设置的路障，以原本的活人，制成的路障。

他们好似还保留有一部分生前的回忆，记忆里最挂念的事情如同破堤的洪水般自口中倾泻而出轰然涌向顾晟。

那只异魔好像觉得只有物理手段不可以，所以……它暂时保留了这些被控制者的生命，用以为顾晟设置更难为跨越的“精神障碍”。

顾晟承认，这只异魔很能洞悉人心，他的心情也的确因为这些手段而变得有些低沉。

“我还从来没这么想……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一只异魔。”

“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生过气了。”

“谢谢你，让我又知道了什么是生气的感觉。”

“你这……该死的畜生。”

顾晟低语着，随手将一张钱包里的片夹拾起。

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他伸手抹去沾染在上面的紫色黏液。

照片背景是一片发红的枫林，小女孩笑着伸手去摘落在女人发梢的枫叶，金色的阳光打在女孩洁白的脸上。

长相有些普通的男人穿了身休闲服，肚子微微有些发福。

他右手揽着妻子和女儿，笑容灿烂，眼睛看向镜头，蕴在其中的是一股幸福和放松。

“结婚十周年，合影留念。”

一行小字标在相片底下。

顾晟丢掉片夹，一刀插进面前那张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的面孔，张开五指推开又一个身子被强行胀成水桶的路障。

“我想回家……好想……”

嘴唇一张一合，男人的面孔低声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顾晟。

但最终，那双眼睛还是失去了神采，藏着的那股茫然与恐惧也被淹没在顾晟挥刀带起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