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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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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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燕约的男人准时赶到。尽管林会说就是老丈人来他也不回来作陪,但说归说,关键时刻,他还是觉得把客人扔给妻子不放心。于是接到妻子的电话后,一秒钟也没敢耽搁,开车就往回跑。待进屋一看时,林会愣住了,此人像是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彭燕只好又向他介绍了一遍,这是她娘家哥的大舅哥秦富,几年前曾到咱家来过一趟,还吃过饭,忘了?林会突然想起来了,不但与彭燕有亲戚,而且还与嫂子有过一面之缘呢,因此叫了声大哥,二人握了握手。只是几年的光景变化实在太大,过去的秦富风度翩翩、西装革履、一副帅气挺拔还略有点傲慢的样子;现在的他衣着简朴、毕恭毕敬、突然变得畏缩与卑微了。脚上的皮鞋成了翻毛的,恐怕自穿上也没打过几次油,走起路来趿拉趿拉像少了半截腿。若问他因何将自己混成这样时,秦富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眼泪哗哗的。改革开放初期,社会上最能挣大钱的便是倒爷,因此他看好了一桩买卖,那就是捣腾服装。辛辛苦苦几年下来竟赚了上百万!并且从南方沿海城市领回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俏媳妇。谁知好景不长,正当他想要个孩子准备和俏媳妇安心过日子时,矛盾产生了,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声称她嫁秦富是冲他的钱,可不是为了给他生儿育女过日子。一句话暴露了她的本性和意图,在那个拜金主义盛行的年代,这么说似乎也不为过。因此俩人闹翻了,不久便办了离婚手续,俏媳妇带着应得的一半家产回了南方。

秦富的第一次婚姻宣告结束。

但无论如何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钱嘛?没有再挣,老婆跑了再娶。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有的是。他立志一定要挣大钱,娶个比前妻更年轻貌美的女子领回家,那样在乡亲们面前也能挽回一点面子。

可往往事与愿违,此时社会上正是炒矿吵得最凶阶段,可谓一哄而上。有人曾形象地说,开矿仅次于抢银行、倒卖军火;花钱找人做份假报告,圈一块地皮,办个证就能赚大钱。许多人看好了这个行业,都想从中发笔横财。秦富也放下稳妥的买卖不做,跟着别人哄起矿来。但干啥有干啥的风险,往往利润越高,风险系数也越大,搞矿便是如此。资源好、会搞的人可以挣大钱,不懂的人一旦陷进去就甭想拔出腿来。从百万富翁到亿万富翁,怎么死的都有,何况啥也不懂的农民出身的秦富了。几十万块钱投在这里,比土豆蘸芝麻都简单,一沾吧就没。打水漂还能见个影儿,他连个影都没见着。说死得惨那是迁就,而是死得干净利索,像是在做梦。等从梦中醒来,钱已经没了……因此说,对败家子的界定应当重新考虑,不一定全是因为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恶性膨胀、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在其中。秦富就属于后者。好不容易积攒点钱,两笔就败光了。再想翻身,谈何容易!

和翠云第一次接触,是他把钱败光以后不久,彭燕见他一直单身,所以才从中牵了个线。那时的他虽然希望破灭,但幻想依然犹存。翠云呢,正赶上丈夫去世一年以后,刚刚从冥冥之中解脱出来,为了保住丈夫留下的这份家产,减少开支,扩大养殖,她还没有雇人放羊的打算,每天都亲自赶羊上山,把自己搞得灰头鬼脸,简直不成样子。二人一见面,翠云便一眼相中了秦富,秦富却没相中她,什么大块头,没眼缘,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等,毛病挑了一大堆,然后一甩袖子走了。归根结底一句话,几只羊没打动他的心,更没有同这样一个女人共同生活的打算,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闹得林会两口子很囧。

时至今日,倒下后的秦富再也没爬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境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连穿衣吃饭都是问题,因此又被热心的彭燕叫到家里来,而那个被他拒绝的韩翠云却是越来越风光了。

此刻,林会正陪着他在屋里喝酒,每人面前放着一瓶六十度的草原套马杆儿,看样子是各喝各的。彭燕则躲在大门后面,偷偷瞄着嫂子帮老姜往山上送羊。待羊群从门前走过,她才匆忙回屋,这时,林会也把秦富陪得差不多了,见状彭燕尖叫起来:

“哎呀,你俩咋还喝呀?快别喝了……大哥,这回可中了,看还认识我不?我嫂子送羊倌上山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别掌不住身子就麻烦了。”

没等秦富说话,林会倒先替他说了,大哥好不容易来家一趟,能喝就喝呗,多喝点走走形,免得让嫂子一眼认出来,省得把事整黄了……其实就大哥这条件,成与不成不在这杯酒上,打铁还需自身硬,关键是大哥的硬件赢人、能折腾……来,喝!

二人又闷下一大口。

彭燕很不高兴地挨丈夫坐下。酒喝到这种程度拦是拦不住的,也是男人们的忌讳。在外人面前,她得给丈夫留点面子。于是,她一面心不在焉地吃饭,一面向秦富介绍嫂子的近况:过去你没看好人家,现在这寡妇可有分量了,家里要啥有啥,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那在营子里可是这个——她向秦富竖起了大拇指;唯独家里缺少个男人……过去的缺点现在完全变成了优点,块头大证明人身体好、能干,以前你倒找个杨柳细腰儿的,还不是连个孩子都没给你生就离婚了?别人都说嫂子长得丑、不好看,在我看来她比谁都漂亮,……第一次和你见面是放羊的羊倌,不信这次你再见见?那可是响当当的羊老板,往人面前一站,粉头花色也挺招人喜欢呢!俩孩子明年一个中考,一个考大学,保证都错不了……家里养了二百多只大绵羊,一只就一千多块,又是二十多万吧?还有一百多羔子呢?到秋天都是钱!虽然国家号召退耕还林、封山禁牧,但那是分地区、视情况而定,这山上的树大会战年代就栽好了,三十多年最细的也有碗口粗,羊能啃这样的树?咱再说这进门就当爸爸的事,你倒领回个没带孩子的姑娘,结果又咋着?不要老就挑人家的毛病了,要多想想自己配不配。你连根烧火棍都不拿就想进屋上炕,人家看没看上你还两说着呢……

秦富两眼含泪,任凭彭燕的训教。彭燕的话音一落,他马上表白:“妹子,别说了,再说我……我的肠子都悔青了,一悔一个死……人这是命啊,总想往好了闹,可总也不行……如果这事你能给我办成……也算我的福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这年头钱不好挣,老婆更不好找……男女比例失调咋这么严重呢……”

彭燕眉梢一挑:“娶不上老婆怎么能把这归结为男女比例失调呢?怨你无能好不好?不信到城里看看,开豪车住别墅的多数是小三儿,整天张罗着办按揭、还房贷的才是原配,人家能娶仨,你为啥一个都养不住?还不是自己无能?”

林会拍了妻子一巴掌:“咳,咳,大哥说啥就是啥得了呗,犟啥嘴呢,在这方面,大哥肯定比你体会深刻、有经验……”

刚说到这,只见秦富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外走,林会问他干啥去?他说出去方便一下,等一会回来咱们哥儿俩再接着喝、接着唠……说着便走出屋门。林会家的厕所原本在房后,可他却去了大门口,彭燕刚要喊他错了,谁知秦富站在门旁的一堆柴草旁,解开腰带就撒上了,彭燕赶忙回过头坐下。待他提上裤子,还没等扎好腰带,只见身子一歪,便一头扎在柴草堆上起不来了。

林会又拍了把妻子,然后一指窗外,于是夫妻二人朝外面走去。

待到柴草堆旁一看时,秦富已经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了。林会弯下身子给他正了正脑袋遗憾地说,看这是咋说的,俩人还没等见面都喝多了,就这样见了面嫂子也不一定同意呀?咋安排吧!彭燕哭的心思都有,骂林会缺八辈子阳德,我刚出去这么大一会你就把人灌成这样,你给我说实话,你是咋灌的他?

林会说,还我灌,这是他自己喝的好不好?再者说,亲戚里道来家一趟我不陪好能行吗?好像咱多小气管不起一顿饭似的……我不回来,你不高兴,我把客人陪多了,你还不高兴,你到底想让我咋着?还有,你娘家哥的这位大舅哥混得也忒惨了,就和几辈子没捞着酒似的……那就喝呗,看样子吃完这顿,下顿有没有着落还不一定呢,快像样管他顿饱饭,趁早打发了算了。彭燕又骂,我看你就没安好心,我一给嫂子找老伴儿你就中间拉横车、使绊子,留着你自己用啊?林会说别放屁好不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表明我的态度,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娶老婆,从喝酒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素质好坏,让喝就喝,给满就喝,一点都不知谦虚,嫂子要跟了他,就这大手笔,那圈大绵羊可甭愁找不着主,搪他几折腾?你想给嫂子找老伴儿我不反对,起码也得像回事、一般一配,这样的就不行,我替嫂子把关了。

彭燕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看这是咋说的,事没办成,还惹下啰滥了,挺好的一桌酒菜……就当喂狗了……那也不能老让他在这躺着啊,得想法弄到屋去不?一会好打发他走。”

“要弄你弄,反正我不弄,一旦吐我身上咋办?怪脏的……反正天也不冷,地下还铺着草,就让他在这睡吧,一会睡醒他自己还不会走……你要关心他,就把你的行李搬出来给他铺上盖上,反正我没工夫搭理这些屌玩意,我山上还有活儿呢。”

林会一甩袖子回屋。

彭燕屁后紧追:“那你总得帮我把手吧?”

“不帮,等一会嫂子回来让她帮你,顺便也把亲相了。”

彭燕突然想起一件事,两瓶酒各喝各的,进度都差不多,秦富烂醉如泥,林会却么事没有,这究竟咋回事?她一手攥一个瓶子正在琢磨,林会从背后搂着妻子的脖子在脸蛋儿上亲昵地亲了一口问,琢磨不出来了,傻了吧?对付这种人自有我的办法,你仔细闻闻是不是酒?

彭燕一闻,果真都是酒。

“那么你再尝尝呢?哎,对对……一瓶酒又突然变成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告诉你吧,酒精容易蒸发,再对上热水,不尝根本不知道,就这么简单,二两的杯子,四杯水啥问题都解决了。”

“敢情你喝的不是酒啊,你是用水勾兑的酒把人灌醉的……”

“你捧着说……”说完,林会拿起手套转身就往外跑。

彭燕将盛水的瓶子朝他背后砸去……

铲车的活儿就差那么几铲,二次上山以后,没用几分钟就铲完了。开车回去换车的路上,正好碰见嫂子送羊回来,林会一踏油门,把车开到她前面停下。他招呼嫂子上车吧,我带你几步。翠云说你走吧,没多远了,我到营子头小卖部买点东西。林会说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来吧。说着,林会从车内探出脑袋。翠云问他啥事?林会说,彭燕又给你介绍了个对象,知道不?翠云说,你说这燕儿,我本来也没那意思……倒是吃饭前她到我那去了一趟,但没明说,让我今儿过晌在家等着,哪也不能去,她有重要的事找我;我这不把羊送到山上就抓紧往回赶……

“人都来了,让我给灌醉了,在外面柴火窝儿躺着呢。”

“都喝醉了……谁啊?哪的?”

“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彭燕娘家哥的大舅哥,几年前你俩曾相过一回,靠捣腾服装发了大财、又两次败光油头粉面那小子。”

“哦,我想起来了,现在一想起那事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始终也没爬起来,现在可混惨喽,看那样子有个女人就中,一点也不挑拣了。”

“他也真好意思,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没挑拣,我还有挑拣呢……”

“中了,我就提前给你打声招呼,你好有个思想准备。”

“要知道是他,我在山上都不回来。咋,你们两口子闹意见了?”

“你说彭燕也真会办事,好像除了姓秦的,谁就嫁不出去似的,我越想越窝火。”

“看,还是闹意见了不?告诉你啊林会,不能因为我你们两口子闹别扭。”

“稀得搭理她,我倒觉得这姓秦的人品……我看他醒酒了没?没醒酒我好用铲车把他端沟去。”

“胡闹你!”翠云说。

由于车楼里坐不下俩人,翠云只好蹲在铲斗里。车在村头小卖部连停都没停,林会直接开回家。进院后翠云从铲斗里跳下,秦富果然还在外面呼呼大睡,彭燕则坐在院中的矮墙上犯难。林会瞥了眼秦富,铲车连火都没闭,直接掉头朝他开去,吓得翠云一面喊彭燕快着,一面扎煞着双手挡着铲车不让前行。林会根本不予理睬,一直把铲车开到秦富身旁停下、铲斗落在离秦富不到半米的地方。翠云的脸都吓黄了,躲闪不急来了个屁蹲。这时彭燕也赶到了,连问林会你到底想干甚么?作死呀你!林会朝二人笑笑,这哥儿们还没醒酒呢?这么大尸首死沉死沉的,谁能搬得动?来,嫂子,你帮彭燕个忙,把人装到铲斗里,我把他端到屋门口再想法往屋弄,天再暖和也不行,看在外面睡坏了。

翠云这才抹了把头上的虚汗:“你可吓死我!这还差不多。”

林会憋不住笑道:“这就是彭燕给你介绍的对象,你要同意我就直接给你端家去……”

“别提这章好不好?”

“那就拉倒,还是暂时寄放到我这吧,等一会醒了酒,彭燕就有法安置了……噢,备不住我们哥儿俩还能整几杯……”林会又说。

于是翠云单臂一挟前半截,彭燕一抬腿,秦富便被装进铲斗。

至于相亲的事,谁都不能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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