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好酒不入茶房。老姜除了喝杯酒、抽几包便宜烟外，再没有其它不良癖好，谁要能在棋牌桌上看见老姜，那是活见鬼。翠云也一样，村里的女人几乎个个痴迷上打麻将，就她不染指这类东西。人各有各的爱好和生活方式，娱乐消遣并不一定是棋牌，还有许多文明健康、积极向上的好项目，犹如劳动也能锻炼身体一样，何苦每天早晨去跑步？因此说，想在麻将桌上牵走翠云家一只大绵羊，那是痴心妄想，甭说翠云，就老姜也不答应。

近日，翠云突然发现了老姜的一个秘密。过去吃过晚饭，他总是碗往前一推，身子往后一靠，不看够电视是绝不肯离地方。有时翠云倚着被垛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一觉醒来，老姜还在那规规矩矩坐着，或闭掉电视悄悄走了。最近这几天不但不作长时间逗留，而且对电视也不那么痴迷了，吃着饭看完新闻后，放下碗筷就走，一分钟也不多待。匆匆回自己的房间后，把房门一别，像是有什么约定。翠云觉得蹊跷，是谁说什么了还是自己哪点做得不对？她仔细回忆了下，羊倌这反常举动是在他三弟媳贺姝给他送来鞋帽和防寒服以后才有的，于是她贼上了老姜。老姜在偷偷干什么翠云不知道，总之声音很杂，尽管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低，翠云还是能听得见，那是摇滚乐或有节奏的圆舞曲之类的东西。

这天，老姜刚离开饭桌回自己屋，翠云便端着饭碗站在他门旁，一面吃饭一面仔细听。待屋里传出一阵嘁嘁喳喳的声音后，音乐声响起。翠云本意是想去敲门，谁知门没别，用手轻轻一推竟然开了，于是翠云闪身进屋。老姜吓了一跳，连说妹子你看你，进屋也不说敲敲门，我刚换完衣服。翠云说那你不把门别住了。老姜说我不忘了嘛……您有事？

“我看你整天神神叨叨干啥呢，咋不去看电视？”

“我这收音机是调频的，看和听也就差个影像的事……”

此刻老姜正忙着照镜子，新鞋新帽和带毛领的防寒服全都上身了，恰似马上就要出走。翠云感到惊诧和不知所措：

“喲，你这是……去相亲啊？”

“相亲？唉，大哥这辈子恐怕是老太太的棉裤腰，早就免提了，不像妹子你，一兜子的主……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喽……这不老三媳妇给我买了这几件东西吗？白天没工夫穿，晚上穿上看合不合体；合体就留下，不合体就给她送回去。上山放羊还不能穿，一旦弄脏刮破了，送不回去就麻烦了……”老姜说。

“穿着吧，挺好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就穿一晚上？自我欣赏、自我陶醉啊……”

“恐怕不单单是今天一个晚上吧，自这衣服鞋帽送来，横你也没闲着……不等衣服穿出去露个面，你就在屋里偷偷试碎了，我没猜错吧？”翠云真想笑。

“对喽，你算猜对喽，大哥是穷汉子得个驴，白天黑夜数毛蚁……你说句实话，大哥换上这身行头是不是上档次变精神了？赶明儿没事干你替大哥打听着，看哪有合适的单身女子，闲在了我穿这身衣服晃她一下子。就凭我姜文玉，总觉得养活个人绰绰有余呢……除此之外，这衣服还有其它用途，既然你发现了，大哥也不瞒你，这几天我躲到这屋为啥不去看电视？就是怕错过音乐的播放时间……用不用大哥给你露两手？”

老姜说着，伴随着收音机里的音乐，竟然给翠云跳起了太空舞，而且身子是那样的轻盈飘逸，步伐是那么的准确到位，不但滑稽幽默，还有几分可爱。翠云看呆了，以前只是听村里人说，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简直不可思议！看着看着，翠云便憋不住了笑了，突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咀嚼的饭菜喷得老姜满身满脸都是，还险些把手中的碗摔碎。她赶忙转身出去，把碗放到外面漱漱口，又旋即回屋，让老姜赶紧把衣服换了，我给你洗洗，谁让我惹祸来呢。老姜虽然面带苦涩，但心中却泛起甜甜的幸福——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翠云很欣赏老姜的舞姿，并暗暗支持他的这份酷爱。第二天晚饭后，老姜又早早离开饭桌和电视回自己屋，打开收音机，调到音乐波段，毫无顾忌地迈起了太空舞步。翠云也随后端着饭碗跟过来，腋下还夹着一条牛仔裤。把裤子放在炕上，一欠屁股便跨在炕沿边上，一面吃饭，一面欣赏老姜跳舞。老姜不解，问她这是干么，那衣服是谁的？翠云说，大军的，这小瘪犊子，今年秋天新买的，横你也看见了，这才刚几天，上星期回来竟穿不上了，又短又瘦，我寻思给他姐姐，霞子也穿不上，这两个犊子，可气死我，送人还舍不得。今儿白天我改了改，不嫌乎你穿吧，一会试试看合适不，不合适我好再给你改。老姜赶忙停下舞步拿起衣服，连说我不嫌乎，不嫌乎，君子虽不贪财，但也是多多益善呢……嘿嘿……

于是连自己的外衣都没脱，很顺利就把裤子套在身上。

“你说你，怎么长来，才十三四岁的孩子……我还裁掉那么大一块呢……嗯，腿挺合适；腰呢？抻吧抻吧我看看，肥还是瘦？反正肥瘦都得将就着，我没法改。”翠云左右端详着说。

老姜抻抻裤腰，扭扭屁股，又做了几个下蹲：“都挺好都挺好，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制作的。别老怪我生得小巧，你咋就不说说你们母子三人呢？这叫老母猪胖，小尜尜肥明白不？”

翠云瞪了他一眼：“那就穿着吧，别舍不得穿，大军和霞子不穿的衣服多了，不够我再给你改。”

“那上山也不能穿，这好的衣服都穿瞎了，我得留着走亲访友、重大节日、或会客吾的穿。”

“不留着相亲娶媳妇穿啊？”

“嘿嘿……正有此意。”

“少气我！德兴……你这叫臭不要脸、花心大萝卜，谁能看上你。”

“那还有准儿，备不住就碰上瞎眼的，要不你也给我花一个看看？”

“我花一个就比你强，前几天林会两口子又给我介绍一个呢。”

“是真的吗？”

“可不吧，谁唬弄你谁不是人。”

“真的啊……人咋样？多大年纪？长得帅吗？”这话把老姜刺激得够呛，“我才刚听说……你应当让大哥给你把把关，考考他，凭大哥的眼光，啥人从眼前一过，保证看不走眼。”

“用不着；至于人啥样，你是没法比。”

“那咋还没动静了呢？黄了吧……让我说赶紧嫁了吧，过了青春没少年啊……是他没看上你还是你没看上他？准是人家没看上你，就你这德兴，非把人吓跑不可……我没说错吧？”

在老姜这一连串的追问下，翠云又瞪了他一眼：“别嘞嘞啦！我算看透了，除了我和你三兄弟媳妇，没人关心你……她若不惦记你这几个钱，也不会搭理你。”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看在我给你家付苦放羊的份上，才把你儿子大军的牛仔裤改给我穿的吗？”老姜反应迅速，马上反击。

翠云举了举拳头：“我真想一拳头砸死你！”然后转身走了。

老姜用贪婪的目光瞅着她的背影，又是嘿嘿一笑。那庞大的身躯和充满性感的磨盘屁股着实稀罕死个人儿，与其说是调侃，莫如说是挑逗更为贴切。她不恼，就证明她心中早已容纳了他这张没有任何内容的空头支票，只是由于年龄的限制，他们太保守、太过于冷静了，否则，还不知发生什么呢。

老姜的试探挺有效果，恐怕他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