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幽人的表情有些难看。

再也不复一息前的气定神闲。

他摘下兜帽，将百宝囊从腰间摘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零碎物件一大堆，夹杂着两张勾勒着诛杀符文的符纸，一张仍然弥漫着红光，一张却黯然失色。

那小子如此嚣张，果然有依仗！

舒幽人的这个跟班乃是二练巅峰的武者，不仅是跟班，同时也是他炼化的力士。

身上，纹着符文金刚护身法。

百宝囊中的两张护身符便和这金刚护身法相关。

力士身上纹着的金刚护身法若是被破，护身符便会燃烧给舒幽人示警。

那是力士保命的玩意。

一定是遇到了生命威胁，金刚护身法才会启动运转。

只是，力士是武者并非法师，丹田内没有火种，也就不存在法力加身，须得消耗生命元气方才能激活这金刚护身法，二练巅峰的境界最多也只能纹上两道符。

现在，一个已经告破。

“吼……”

庙宇内，又传来了一声虎啸。

啸声森然，震耳欲聋，屋顶茅草簌簌作响。

错觉！

舒幽人知道这是错觉！

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地面上，另一张护身符上的红光在迅速消散。

也就是说，自家的力士再次遇到了生命威胁，另一个金刚护身法也运转启动，不复存在。

不再犹豫，舒幽人往一侧疾走两步。

将手中的法杖插在地上，然后，取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割，殷红的鲜血如泉水涌出，落在法杖之上，被法杖迅速吸收，瞬间，法杖变了模样，露出真容。

那是一根由人骨组成的玩意。

森然苍白，哪怕在阳光下，也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白骨杖！

这是舒幽人的法器，布阵必须的核心。

进入娘娘会当黑袍供奉以后，他就不曾动用过这玩意，现在，其实也不想动用。

毕竟，一旦使用它便会违背契约。

那时候，将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摆出来，不过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白骨杖插入地面，手腕上的伤口便无药自愈，围绕着白骨杖，舒幽人将一些东西看似随意却有序地摆放。

干枯的不知名药草……

来自某个二阶妖兽的獠牙……

被缩小到十几倍的人的颅骨……

完成这些布置后，舒幽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哪怕瞧见陶乐言持着鲜血淋漓的横刀从娘娘庙的门口走出来，他的表情也还算镇定。

发现护身符失效，这个结局已经有所预料。

不过是一个力士，随时都可以炼制，这世间不少走投无路的武者，干掉这小子后有大把时间。

多年相处的感情？

搞笑吧！

不过是工具，何来感情！

倒是有点心疼，心疼再炼制一个力士将消耗大量材料，那可是一大笔资财。

仅此而已！

“你很得意？”

舒幽人直勾勾地盯着陶乐言。

“现在，我看上去很得意？”

陶乐言皱眉，反问了一句。

“身为我的力士，不能完成我的命令，死不足惜，不过，倒不是一点用也没有，至少，给我争取了施法的时间……”

“小子，你不该给我这个时间！”

舒幽人冷笑着说道。

陶乐言看了看邪意森森的白骨杖，挑了挑眉毛。

“怎么？你要违背契约，施展邪法？”

“呵呵……”

“怎么可能？”

“要对付伱，还用不着这样！”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小子，你别忘了，我可是娘娘会的供奉，能够请来娘娘法驾，灭你这个不曾入籍的区区学徒，足矣！”

话音落下，舒幽人手中便多了一串铃铛。

同时间，嘴里念念有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念诵着请神法的经文。

速度那么快，声音却还那么清晰，经文也没有错漏，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难得。

是的，法师们都是绕口令达人。

在厮杀的时候，施法的速度往往会决定生死。

这时候，陶乐言应该持刀冲过去才行，武者和法师交手，出乎意料是最大的胜因。

近身乃是正常操作。

出乎舒幽人预料的是，陶乐言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那一刻，舒幽人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莫名地觉得受到了羞辱。

“请娘娘出手……”

两三个呼吸时间，法术完成。

舒幽人朝陶乐言指了一指。

“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在山林内回荡。

在舒幽人的感知中，庙宇内，娘娘法驾的气息逸了出来，循着自己手中的铃铛声而来。

一团红光穿过了陶乐言的身躯。

勾魂！

夺魄！

在舒幽人看来，下一刻，陶乐言便将无声倒地。

躯体完好无损，魂魄却被娘娘法驾勾去，引入神国，成为了灵神资粮。

然而……

陶乐言仍然好生生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什么鬼？

难不成？

“法武双修？”

“先天为基，方才有可能以武入道，有些极其微弱的一丝可能窥看长生之妙……”

“先天不入，法武双修，不过，死路一条……”

“你这个乡下的土鳖，什么都不懂，仗着天资不错，乱来一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指着陶乐言，舒幽人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

陶乐言撇了撇嘴。

法武双修？

也许是死路一条！

不过……

我的跟脚，你一无所知啊！

陶乐言怜悯地看了舒幽人一眼。

可怜我？

看不起我？

陶乐言的眼神太过赤裸裸，就像给舒幽人当胸插了一刀，把他气得浑身发颤。

“去死！”

“区区土鳖，岂敢羞辱于我！”

舒幽人暴怒，一张脸变得铁青。

既然，对方也修法，侍奉娘娘，也就无法利用娘娘之力，他也就只能施展后备手段。

只要能够杀了这小子。

就算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也无妨！

念头一动，法阵运转，插在地上的白骨杖散发着惨白的光芒，被舒幽人摆放在四周的物件纷纷碎裂，各种气息朝着白骨杖飞入，融入惨白的光芒。

白光就像活过来一般，变成了一缕白烟。

白烟中，有成百上千的面孔浮现，一张张叠加起来，变成了一张人脸，极其的恐怖。

从空中落下的阳光也因此而变得阴森。

那张人脸朝着陶乐言飞来，虚空中，传来了无比凄厉无比痛苦的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