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队长办公室出来后，张俪就拿出手机给王明打电话，同时抬起另一条胳膊擦去眼泪。怕被其他同事看见，她极力控制着情绪，急匆匆去了厕所。

逐一确定厕所的隔间没人后，她进到最里面的隔间，坐在马桶上才哭出声来。

王明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又拨了视频通话，还是没人接，语音通话也没人接。她频繁换方式不间断地拨打着，像是在跟手里的电话赌气似的。

气愤和焦躁的情绪得到释放后，张俪的理智慢慢回归，她这才想起来他应该在用工作手机直播，私人手机也可能没在身边。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盯着眼前的蓝色隔板门放空。

突然，推门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剩下的两个隔间都前后进了人，错落湍急的水流声之后，两人先后按下马桶抽水，出去后，水龙头被打开，流水声很快消失，擦手纸被抽了两下，这时交谈声起，是莉莉和汪庆宇小组的一个实习生。

“你刚说汪组长会升队长，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是莉莉的声音。

紧接着她故意压低音量，讲述了当时张俪在坠楼案现场，打电话请求支援时，小王得知是在汪庆宇辖区，故意拖延的事情。

之后还吐槽张俪虽然人挺好的，跟大家相处也愉快，但性格急躁、做事总喜欢冒头，确实不太适合当领导。

垃圾桶的金属盖子发出被投喂的响声后，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关门声响起，整个空间又安静了。

此刻坐在马桶上的张俪，心里又气愤又挫败。她从没想过原来手底下的人竟是这么看她的。她自认平时没什么架子，跟大家相处也都像朋友一样，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耳边再次响起刚才在办公室，队长训斥她的话。说她性格莽撞、做事冲动，恰好造就了她行动力强、效率高的优势。原本队长觉得，她的性子磨上几年就能稳下来，到时候就能更好发挥长板优势。没想到她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被个男人迷得失了底线。

最后队长直接给她下了难当大任的判定！明摆着她在晋升上已经没希望了。不管是在同事眼中，还是队长眼中，汪庆宇的稳重周全，确实比她更适合成为一个领导者。

可她就是不甘心，觉得自己以前只想着冲业绩，没考虑太多带团队的事。如今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些周全和谋划，她也能做到。

这时候，汪庆宇和李淼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便成了她手里的救命稻草。只有让他退出这个案子，她才能有机会。

念头至此，她调整好情绪，从隔间出去，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擦干，又理了理衣服，深呼吸几口给自己打气，之后便拉门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原本想直接去资料室找汪庆宇的档案，但是想到刚才莉莉在厕所说的话，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便直接回了办公室。

在座位上理清思路后，她将需求写在便签纸上，叫莉莉去资料室将便签纸上标注的文件全部找出来给她，现在就要。

见莉莉看着她手里的便签纸发愣，张俪挑眉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哦，好的。”说完，莉莉接过便签纸，朝资料室走去。她疑惑张俪好像行事风格跟平日里有了点差别，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估摸着是刚才在队长办公室被骂了。

半小时后，莉莉抱着一沓资料放在了张俪面前。她点头说了句辛苦，就埋头开始看起资料，脸上完全没了往日的热情。

等到莉莉转身离开，她才那堆资料里翻找出了汪庆宇的个人档案。其他资料不过都是掩盖她要找汪庆宇资料的障眼法。

情绪冷静下来后，张俪也认可了大家对她的评价。如果要承担更大、更多责任，她性格中毛躁、莽撞的部分，确实不太合适。

这些，她觉得自己都可以改。因为真的想要那个好结果。

看到档案最后一页的时候，张俪找到了想要的答案。汪庆宇跟李淼还有陆晓都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

他们三人肯定认识。至于彼此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是她下一步需要去确认的。

她照着档案里学校联系人的电话拨了过去，特意跑到院子里，不想被其他同事知道她在调查汪庆宇。

对方是汪庆宇高三时候的班主任。表明警察身份后，张俪并没有提及汪庆宇，而是问起那人对李淼的印象，对方说不记得教过这个学生，她才又问起陆晓来。

班主任立刻接过话头，说起新闻上的坠楼案，一阵唏嘘过后，还没等张俪多问，又主动提起她在新闻中看到汪庆宇了，并惊叹没想到这孩子都当警察了。她感概高三的时候，汪庆宇跟陆晓是同桌，当时两个人走很近，没想到后来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到。

“他们谈恋爱了吗？”听到这个信息的张俪，就像鲨鱼见了血。

“这就不清楚了。现在的年轻孩子，说不准。”

班主任只说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些暧昧的，但不确定有没有真的在一起。不过在学校没见过两人有太过亲密的举止。估计也就只是单纯的少男少女间的悸动罢了。

了解完这些之后，张俪内心闪过一丝失落，又找班主任要了汪庆宇当时好朋友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后一直没人接，之后她通过电话号码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好友申请通过验证后，张俪撒谎说自己暗恋汪庆宇，想了解一下他学生时期的事，还求对方一定要保密。一听有八卦，对方倒是很乐意分享。因为人在国外，两人便约了国内晚上的时候电话联系。

回办公室的路上，张俪想到自己记录案情的笔记本没带，估摸着王明已经下播，又给他打了电话，想让他帮忙送本子过来，两人刚好可以见面谈一谈。

电话还是没人接。视频、语音也全部没打通，她在心里泛起古怪。今天这件事让她彻底认清了王明的人品，工作是她的红线，两人的关系算是走到了绝境。

她决定回家一趟，该分手就分手，该让他搬走就搬走。

到家后，张俪刚开门进入客厅，就听到隐约的呻吟声从厕所传来。心里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一步步走近，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直击她的耳膜和心脏。

此刻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伸手去扭动门把手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眼里闪过犹豫和退缩，她实在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只想转身逃离，可她又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她强逼着自己把另一只手也压了上去，紧紧攥着。

稳住情绪准备要开门时，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

挪开压在上面的那只手，张俪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进相机之后，将摄像头正对着厕所的门。

门把手一点点被转动，张俪低头闭眼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份坚定，她将门一脚踢开，手里疯狂按下快门键。

马桶上，王明正跟一个陌生女人赤条条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