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这是江云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是拔剑。

但他心中刚升起拔剑这个念头的时候，就看到腰侧一件什么东西飞了出去，落到那怪人手中。

——是听符上人的那柄爱剑。

细细望去，在那怪人身周还漂浮着几张亮闪闪的金属片。

“操控金铁的能力……”

江云心中一凛。

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学练到高深处，往往会具备一些特殊的功用，

例如虎啸刀法刀影如虎，擒龙功拳风如布。

能用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学，已经足以说明眼前这人的武学功底极深。

果然，未给江云喘息的时间，那柄长剑如闪电般朝江云飞来。

几张亮闪闪的金属片紧随其后。

甚至来不及丢开手里的油纸伞，江云急忙躲过了那飞射而来的一剑。

正要故技重施将紧随其后的金属亮片躲开，

江云目光一扫，正看到躲避的方向上，一张金属亮片将划过陆清雪的喉咙。

心中一惊，江云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停便失去了躲过那些金属亮片的时机。

江云牙一咬，转过身将陆清雪护在怀中。

噗噗噗噗……

一连串金属亮片扎进了江云身上的那件“屏蔽之甲”，被挡了下来。

但屏蔽之甲并不能护住江云全身。

两片金属亮片划过了江云的手臂，留下一块深可见骨的伤口，

带出了一大蓬鲜血，洒到了陆清雪的脸上。

嗅到鼻尖铁锈般的血腥味，陆清雪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人类，太可悲了。”

怪人的声音在江云身后响起：

“血肉之躯，羸弱不堪，即便掌握再强大的力量，最终也只能归于尘土，或死于刀兵，或死于寿数。”

那柄长剑又飞到了那怪人手中，随着怪人手势一引，长剑又朝江云飞了出去。

在长剑身后，仍旧是几片亮闪闪的金属片。

在长剑的正前方，江云正拼了命地朝山下跑。

他跑得健步如飞，灵活得仿佛像山里的猴子，仅仅几个纵跃，就跳过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然而他终究没有飞剑快。

噗嗤！

长剑刺穿了屏蔽之甲，穿透了江云的身体，在江云身前露出了半截剑尖。

陆清雪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截剑尖上不断流淌的血。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抱着我？

她疑惑地想着，将视线上移。

她看到江云的表情有些痛苦，但始终坚定着。

她无法理解。

如果江云将她抛弃，便可以腾出手来战斗，再不济，丢下一个累赘跑路也更轻松些。

为什么要这样抱着她逃？

过了片刻，江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陆清雪突然感觉心中一紧。

她心底莫名其妙的涌出了些害怕的情绪，

就像当初自己深爱着的父母坚定地将她遗弃在那个可怖的村落，留下她独自面对那没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她很快就变得平静。

她早已经不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望，这世间的冷酷她已有足够深刻的体会。

这个人……他要做什么？

要把自己往后丢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剑，用自己吸引敌人的目光吗？

不能坐以待毙。

一会被他往后抛的时候，要死死抱着他的手臂。

他一定不会预料到，说不定还会摔一跤。

到时候我就可以趁机……

念头不断地在心里涌出，与此同时，江云已经伸出双手，用两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陆清雪小小的身子。

陆清雪抱着江云的手臂，闭上眼，死死咬着牙关。

但被抛到空中的失重感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陆清雪疑惑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张有些无奈、又有些温柔的脸。

“你在这里躲一下，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

这时，陆清雪才注意到四周。

这是一个狭窄的山缝。

她就躲在山缝里。

那个人就站在山缝口，将那柄油纸伞递到她手中。

“伞拿好，别感冒了。”

陆清雪握着伞，呆呆地看着那少年转身，走进瓢盆大雨中。

那少年手中不知何时折了一颗又长又直的树杆，树上的叶子都没去干净。

嗡——

剑鸣穿透这场大雨，落到陆清雪耳中，令陆清雪下意识心中揪紧。

那个怪人很厉害，会操控那柄飞来飞去的剑，就好像会法术一样。

他……会赢吗？

雨太大，她什么也看不清。

仅听见了几声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烂了。

紧接着，一阵狂笑声响起。

“你杀不死我！”

是那个怪人。

他颇为嚣张的笑着。

“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已超脱生死，而你，只是血肉之躯，

“你我之间的战斗，你的失败将是最终的定局！”

呯！呯！呯！

大雨中再度传来几声闷响。

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没用的！不论你杀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死！而你……你终会力竭！届时……”

雨声又变大了几分，将所有的声音盖住。

黄豆大的雨珠落到油纸伞上，密集的重量几乎让陆清雪拿不稳伞柄。

她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聆听。

突然，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温和如玉的声音。

“见花，则曼妙无方。”

几道一连串的闷响从大雨中传来。

“见海，则汹涌无俦。”

雨声中仿佛又重叠了一层暴雨进去，但陆清雪听得很仔细，

她分辨出来，那是一连串如雨般的闷响。

“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可指名。”

大雨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了下来。

……不，那不是错觉。

陆清雪瞪大了眼睛，微微仰头，望着前方的天空。

她看到了一根无比巨大的棍子。

那根棍子划开了云层，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缓缓地朝着这条小小的山路坠落。

那奇迹般的少年正站在那根长棍划开的那一小块阳光下，手中握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树杆。

在他身前，是面露惊恐的怪人。

“因果与奇迹！？它为什么会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棍摧毁了怪人身体的每一寸。

一层人皮被硬生生砸成了粉末。

人皮内藏着的，是层层叠叠的金属片。

……也被那参天贰地的长棍碾成了一整片薄如蝉翼的铁皮。

“此即，无极剑式。”

少年淡淡的声音缓缓收尾，为人皮怪人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