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青觉得，爹今日好像不一样。

“长青，来，多吃点鸡蛋。”一家五口正围着方桌吃早饭，王彩琴抱着叶长乐，叶饶夹起一块猪油煎熟的鸡蛋，送至大儿子碗中。

“爹……还是别了，留着您吃，做活辛苦，补补身子。”

“爹不用你操心，吃！”叶饶把夹着鸡蛋的筷子往叶长青碗里一戳，语气动作不容置疑。

叶长恭鬼头鬼脑，一边嗦着筷子，目光一边在爹娘之间游弋。

娘黑着脸，爹却面带红光……

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爹居然敢跟娘唱反调，烫了家里的鸡蛋当早饭，用的还是猪油，又不是逢年过节……

叶长恭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氛。

他赶紧夹两筷子鸡蛋咸菜，搁碗里搅和一阵，待油花散开，铺满粥面，端起碗来狼吞虎咽，不消一会儿，碗都比他脸干净。

放下碗筷，叶长恭舔了舔嘴巴，看向叶饶，双手搓了搓：

“阿爹……二狗春生他们叫我去河里摸虾，您看我能去吗？”

“去吧，多抓些，兴许还能多盘菜，给你娘补补。”

“谢谢爹！”

叶长恭跳下长凳，穿着草鞋就往屋外跑。

王彩琴脸又黑几分。

叶长恭溜走没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叫喊：

“长青哥，俺家的西瓜熟了，要不要来摘一点嘞……”

说这话的人，叶长青熟的很，是村里富农刘老汉的闺女，叫刘莲香。不知怎么的，刘莲香三天两头就往他家跑，老是叫他帮忙干活。当然，报酬是给足了，甚至还有多。明明一个人的活计，她却给了叶长青三个人的工钱。叶长青笨，想不通其中关窍。

他拿此事问过叶饶，叶饶那会儿顾着抽烟，没功夫搭理他。

他又去问娘，王彩琴却哼哼一声，跟他说，帮着做活可以，其他事情就别想了，老叶家一亩三分地，经不起折腾。

叶长青寻思，可能是爹娘不喜欢刘莲香吧。她是刘老汉家的女儿，这老头富归富，却少了赵财主家的大气，爱克扣长工工钱，给的吃食也不太好，村里名声很坏，爹娘恨乌及屋……倒也正常。

叶长青只当没听到，继续闷头吃饭。

“长青，人家姑娘叫你呢？杵着干啥，快去啊！”

埋头吃饭的叶长青被叶饶拍了一下肩膀，叶长青抬头一看，阿爹眉毛舞了起来，眼边皱纹挤在了一起，皲裂的嘴角颇有些按捺不住。

叶长青眨了眨眼。

诶？

阿爹笑了？他笑了？还允我去见莲妹？

可不知道娘的意思，叶长青仍不敢轻举妄动。

叶饶见这傻小子还愣在原地，不耐烦地在桌下踹他一脚，笑骂道：

“还不快滚？”

“啊？噢！”

叶长青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到屋外，见到了站在篱笆外面的刘莲香。

刘莲香有着富庶人家的那种气质，皮肤白皙，面庞圆润，一笑还有梨涡，走路步子轻，总是飘飘带风，一对羊角辫常伴着她的步子上下摇晃。

今日，她穿了一身青色及膝裙，下身就了一条宽松裤子，裤脚收束，匝住脚踝洁白的棉袜，再往下看去，是一双惹眼的鸾凤红花鞋。

刚吃过粥，叶长青有些热，故挽起袖子，露出一双黝黑精壮的臂膀。

刘莲香搓弄辫子，大着胆子瞧他，脸色莫名微红：

“长青哥……你来啦？”

“嗯。”

“走吧，去我家瓜田，做完活我亲自给你挑一个有大又甜的瓜怎样？”

“中。”

……

又过一阵，叶饶吃完饭，无视婆娘数落唠叨，提溜一把柴刀就说要去后山砍柴。

实际上，他揣着玉书。

寻了处僻静地，叶饶盘腿坐下，取出玉书，打开后平铺到地上，想象中的霞光万丈，仙人抚顶的景象并没有发生，他只依稀看见玉书上记载着一行行的小字。

“李伯曾说，看书要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看。”

叶饶脑中浮现了那位慈祥的老人音容笑貌。

他按照老人所说，自右上角开始，细细辨认着书上文字。

可就是第一个字，他就完全认不得，且这字的结构远比宋国文字复杂的多！

他看了会儿，看得眼睛酸痛都没看出什么门道。

忽然，叶饶发现第一个字隐隐发亮，待他回过神来，周围已变了环境，自己竟处于一片荒无人烟，浓雾弥漫的原野。

“古字！”

叶饶向上看去，惊讶道。

天空中，一巨大古字悬空，是玉书上第一个字，此刻，它周身绽放着灿烂金芒。

古字消失，又一笔一划地显现，仿佛空中有一只大手在肆意挥毫。

叶饶看得入神。

精巧复杂的古字，竟是这么写的？

约半柱香后，古字书写完毕，渺渺旷野响起一阵道音。

字的读音？怪好听的。

他隐隐感觉，长生大道神仙术法，一切，都要从熟习玉书文字开始。

下定决心，叶饶捡起手边一根树枝，想在土地上复现古字，结果一提笔，脑子里有关它的印象却寥寥无几。

“怎会如此？”

叶饶皱眉。

似是注意到叶饶的困惑，古字再一次消失，再一次一笔一划地显现，书毕，旷野上再次响起声音。

这回叶饶略微看懂了几分，但还不够。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叶饶不知疲倦，不知时间流逝，不知看了多少次。

直到某一次，他豁然抬头，眼中闪烁璀璨精光。

悟了！我体悟了！

汉子仰天长啸，再次执笔，于草地上涂涂画画，笔法略有生涩，结构形状却是无误。

写完古字，叶饶振动声带，吼出古字的读音！

伴随怒吼，浓雾散去，斗转星移，旷野消失，叶饶回到现实。

叶饶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的身体略微有些变化。

首先是视力的增强。

以往他能认清千米外的村民就不错了，而今，他眸光一甩，莫说是认出，对方脸上的痤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体表亦出现异变，暗黄色的老皮裂开，露出内里古铜色的肌肤，叶饶轻轻一拂，老皮便如蛇蜕一般抖落下来。

听觉，乃至嗅觉，触觉都有了十足的提升……

世界对叶饶而言，好像敞开了新的大门。

他轻轻握拳，直觉体内血气充盈，澎湃强劲，这是三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一边体悟，一边在心中默默感念着叔公。

叶饶打算，待修炼有成，足以自保后，便把那位孤苦伶仃的老人接至家中，好生照料。

舒一口气后，叶饶抬头。

太阳只略微挪了挪身子。

汉子心中有些庆幸：

“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到，传下的修炼法门不耽误我干活。”

他并未满足。

紧迫感驱使着他，继续投入至如火如荼的修炼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