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来到甲板时，朱柏才缓过神来。

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条水柱从海底喷出，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叫声。

首卫船和忠武开平王号，分别从左右两边包围上去，在两船中间的海中，一头巨大的身影突然翻腾起来。

什么鲲鹏，这不就是鲸鱼吗？

好像是虎鲸。

他以前在水族馆见过一头虎鲸，体型比眼前的这头略小一些，但外形相差无几，身上都有椭圆形的白色眼斑。

朱柏愣神的时候，虎鲸似乎意识到了威胁，突然从水中跃起，翻起几丈高的浪花。

靠近的两艘飞剪帆船都被巨浪撞击，船头高高的扬起。

船上的水手连忙收帆，控制住船的转向，这才将船头稳住。

“让传令兵传旗语，各船保持间距将那大鱼围住，调转炮头攻击它的头部！”

朱柏快步的走到船头甲板。

在甲板上，众人闻声连忙回头，慌忙之下要向朱柏行礼，被他拦了下来。

“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

“诺。”

众人应下，随即便快速散开，进入自己的工作中。

陈勇、张二河、林飞渔和刘达四人汇聚到朱柏身旁。

“殿下，这大鱼可是难得一见啊，这么大的属下这么多年也是头回见到。”

林飞渔摩挲着手，眼中满是喜悦。

其他几人也都格外兴奋，他们都是首次出海，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鱼，这一次算是涨见识了。

“你之前吃过？”

听他的意思，之前肯定是见过，说不定也捕杀过。

林飞渔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的，这大鱼在此海域虽然不多，但一年还是能见过几次的，不过都是成群出现，像今日这样独自行动的倒是头次见到，虽然这大鱼的鱼肉不怎么美味，可它身上的皮十分坚韧耐用，用来做皮靴或者皮衣都是顶好的。”

这事朱柏知道，记得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过，不单单是这鲸鱼的皮是宝贝，它的油脂能够做蜡烛，须子能够做弓弦，骨头也都是顶好的养料，可谓是一鱼多用。

“一会正好研究研究。”

朱柏点了点头，正要过去看看，余光却发现身旁的董轩欲言又止的，他便问起。

董轩见状不再犹豫，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殿下，那是鲲鹏，老人都说那是神灵，如今我等在这海上，若是冒犯了神灵……”

鲲鹏？！

除了林飞渔，众人都愕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鲲鹏吗？

如果真的是，那可是神物啊，如果扑杀了，且不是……

“鲲鹏在哪？！”

一声宛如洪钟的喊声传来，不用回头，朱柏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蓝玉快步的走了过来，神色兴奋的朝着海上看去，正巧这时，那蓝鲸从海中跃起，巨大的体型在海面上翻腾落下，掀起一阵浪花。

“那就是鲲鹏啊！”

“什么鲲鹏，那叫虎鲸，是鲸鱼的一种，不是什么神物。”

朱柏一边解释着，一边朝着船头走去。

这时，五艘飞剪帆船已经将那头虎鲸团团围住，船上架上了床弩，士兵将用麻绳捆绑住的鱼叉放在弓弩上，等待信号一同发射。

当五艘船上的传令兵挥动红旗，五艘船上的床努几乎同一时间发射。

鱼叉飞射而出，深深的刺入到虎鲸的外皮，插入到血肉中，剧烈的痛苦让虎鲸想要挣脱，巨大的力量甚至拖动了船只。

朱柏当即下令，所有船只朝着五个方向分别用力，就如同五马分尸一般，将虎鲸死死的禁锢住，随后便是火炮启发。

“轰轰轰……”

轰鸣声回荡在海风中，滚热的血液将海面浸染成了鲜红色。

虎鲸发出的巨大悲鸣声，被炮声掩盖。

“还真就是一条普通的大鱼啊。”

蓝玉有些兴致阑珊，如果真的是神物的话，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被捕捉。

朱柏轻笑了一声，背着手，望着还在垂死挣扎的虎鲸，缓缓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物，虽说万物有灵，可挡了本王的路，即便真有神灵在此，本王也要断他一臂。”

他站立于甲板上，面对着浪花滔滔，迎着席卷而来的狂风。

耳边传来一声轰鸣，那是火炮的咆哮。

望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即便是蓝玉，也是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朱柏不知道要站在怎么样的高度，才能够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内涵，但是此刻他却有了一种共鸣。

“轰！”

炮火声起，伴随着最后一声哀嚎，海中的虎鲸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五艘船将它托起，朝着远方而去。

甲板上，主簿刘达眼眸颤抖的望着面前的朱柏背影，昂着胸膛激动不已。

殿下果然有鸿鹄之志！

他忽然有了灵感，连忙拿出了书册和笔墨，写下：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于东海之滨，湘王柏遇海兽阻路。

海兽浑身漆黑，体态硕大宛若高山，张口可吞万物，声若擂鼓震人心魄，众人皆惊惧。

然湘王临危不惧，剑指海兽。

刹那间天空黯淡，黑云压顶，惊雷滚滚，湘王犹如神助踏浪而行，挥剑斩海兽头颅。

顷刻间云消雾散，晴空万里。

众人抬头，只见湘王立于海兽尸骸之上，扬天高呼：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众人闻言叩首，山呼：千岁！

“今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朱柏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转头就看到，陈勇几人正围在刘达身旁。

“是否夸张了些？”

林飞渔看他写完，抬头看看天，别说什么惊雷滚滚了，就连片云彩都没有。

而且，刚才也没有人高呼千岁啊。

刘达抬眸，瞪着他。

“你懂什么，此乃修辞，汉高祖斩白蛇，我王英明神武，斩杀海兽怎么了？”

林飞渔愕然，正想开口，三道锐利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那眼中的威胁不言自明，他连忙点头：“对对对，以后若是有人质疑，我作证，今日情景就是刘主簿写的这样。”

刘达三人这才收敛了目光。

看这一幕，朱柏就知道一定是刘达又在即兴创作了，他摸了摸鼻子，扭过头去继续看着前方的海面。

怎么突然有种羞耻的感觉？

剑斩海兽……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要不然本王真的配一把剑？

“呵，又在胡说八道。”

蓝玉瞟了一眼刘达写的内容，不忿的哼了一声。

这老匹夫！

“凉国公，此乃修辞修辞，呵呵呵。”

刘达讪讪一笑，将手中的书册收进了怀中，至于蓝玉满不满意他并不在乎，只要后世的人相信便可了。

千百年后，谁人能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