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公费旅行的时候，路明非和四师兄在一个偏僻小城蹲在街边撸着串，正巧不远处有人打架，四师兄就随便评价了两句。

“明非啊，要是哪天你也碰到这种打生打死的情况，听师兄的，就专往别人要害打！”

四师兄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尤其是戳眼踢蛋这两招，后者对付那种神通是戳眼没作用的，前者对付那种类似屏蔽了痛觉神经的，就算他不疼，但视觉一旦遭到攻击也会影响到其他方面。”

“不过这两招所有人都会提防，属于下流但有奇效的招式，记住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得中！”

路明非当时嘴上说着好好好，心里就想大家都是牛逼哄哄的修行者，这招能起啥作用啊？但他确实听进去了。

手段卑鄙无所谓，有用就行！

当指尖戳向屠夫的双眼时男人本能地想要闭上眼，可路明非等待这一刻太久了，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恰好今天的衰仔格外有耐性。

路明非偶尔会觉得自己像一头陷入泥沼的牛，在现实里他每天都要遭受不同人的白眼和嫌弃，这让他平白多了沉重的压力，有段时间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也锻炼出了他远超常人的忍受能力。

此时身体上遭受的痛苦远不及在现实中内心曾受到的创伤，路明非仿若灵魂出窍，像个旁观者般冷漠地注视着正在笼中挣扎的两头困兽。

直到那一时机的出现，路明非果断抓住了机会，双指猛戳进陈冲的眼中。

指尖传来胶黏的潮湿感，路明非原本以为他会心如铁，直至一口气将那俩颗珠子给扣出来，可屠夫突然爆发出凄厉的痛嚎，衰仔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恶心感。

路明非到底还是没有下去手，他一脚踢开身体开始缩水到正常体格的陈冲，先前如猛兽一样凶狠的男人此时匍匐在他的脚下翻滚着痛嚎，满脸血沫，是血与泪、鼻涕的混合物。

路明非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向自己沾满了血水的手掌，那头野兽又被关进了内心的囚笼，衰仔想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吧？

“我赢了，快打开笼子放我们出……”

路明非朝着笼外喊着，可忽然发觉到陈冲的哀嚎声停下了，他猛地看向刚刚还在地上蠕动的男人，可迎面而来的是强烈的风压！

——这狗贼是在示弱！他害怕被自己戳瞎双眼所以才故意取消了神通！

路明非以铁壁横江抵挡陈冲蓄势待发的冲拳，可那一瞬间的八倍增幅将屠夫的力量再次拉到碾压路明非的层次，他又一次被击飞了。

路明非极度疲惫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松懈，注意力极限集中的状态让他心神很是疲累，陈冲开始哀嚎后他下意识地放松，暴起时又拉紧，如今遭受第三次重击让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路明非依稀还记得喋血这个神通的效果，虽然对身体的增幅很强，并且屏蔽痛觉的能力在同级别对手的对抗中相当有效，但在神通解除的时候战斗中累计的痛苦会如浪潮般一瞬间反扑使用者，甚至有很多心神坚毅的修行者都会活活疼晕过去。

路明非能听出陈冲之前的痛嚎声绝非虚假，他只是没想到能有人这么果断，更没想过这个屠夫居然顶着如此恐怖的痛苦继续激发喋血。

神通喋血在准备阶段非但不会屏蔽痛觉，对身体各方面的感知还会提升到极致。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正式战斗前会疯狂锤击地面，那是在宣泄之前战斗留下来的痛苦！

“真是个狠人啊，我是他我都宁愿一死了之了，这玩意和极刑都没啥区别了吧？”

路明非砸落在地面，因为超负荷使用神通而被吞噬了神智的屠夫四肢着地朝着他发起扑击，衰仔躺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心想他果然就是那个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拖油瓶。

明明看起来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路明非的大脑却还在想着些有的没的，只是觉得输了挺丢人的，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输那么难看，还好他过往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失败和屈辱。

就像屠夫说的，路明非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他只是莫名其妙站到了这里，没理由拒绝而已，和这种在刀尖上讨生存的绝世狠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和陈冲一比路明非确实就像是一个温室里的娃娃，所以这个凶恶的杀人犯才会用只对娃娃有效的手段。

路明非没见识过世界的残酷，他总觉得再凄惨也不会多惨了吧？只要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他就什么都无所谓，而他向来能忍受一切。

“哥哥，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

只有路明非看得见的小魔鬼又出现了，站在陈冲的身旁，世界又一次静止，连甩出去的血珠都凝固在了空中，路鸣泽叹了口气，手里还捏着那本厚厚的本子。

“心慈手软是做不了大事的啦，哥哥你就是太温柔了，连这种双手沾满罪恶的灭门杀人犯都不忍心下手，明明只要把戳进去的手指那么一勾，轻轻的……那他就再也没办法作恶了。”

路鸣泽俯视着仰躺在地上的路明非，男孩双眼冷漠，带着愤怒与悲伤：“伱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你，困兽的命运就是无止尽地厮杀，这是牢笼的规则，连至尊也无法违抗。”

小魔鬼轻声道：“哥哥你总在逃避，不是逃避这个就是逃避那个，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出选择呢？你在牢笼里啊，除了生你就只剩下死了，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有一束光就这么洒在了观众席，那是师兄们所在的地方，小魔鬼轻轻将他从地上扶起，让他看向了那里。

“你三师姐是个好老师，就是对哥哥你心太软，四师兄其实也没那么不靠谱，他打算屠了陈冲以前所在的魔教，连一条狗也不会放过的那种哦。”

路鸣泽耸了耸肩：“二师兄还是很护短的，内心既婆妈又优柔寡断，和你一样简直就是个死小孩，他现在肯定很后悔，是他把你送到了这里。”

“小师妹最可怜咯，她多崇拜你，可你就这么倒下了？看到没，眼泪都把那张好可爱好可爱的脸蛋打花啦。”

魔鬼趴在路明非的肩头，终于显露出他狰狞的獠牙：

“嘿！哥哥，来交易吧。我帮你做到一切，而你退出这个梦境，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在这里的人生，将由我来替代你。”

“像一直以来那样，把悲伤和孤独留给我，让我代替你残忍、让我代替你强大！”

“命运？让我代你与它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