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继绝学者
第33章 继绝学者
看着沙盘上笔画分明的字和图样,白月棠乐了。
那是四个由点组成的‘山’字,白月棠扫了一眼,组成‘山’字的点数依次为七、十二、十七、二十二,最终求第四百零三个‘山’字由多少点组成。
白月棠有些记不清这是初中那年的内容了,略一心算,用算筹摆下:
=-∏
虎贲郎微微一笑:“这自然是难不住先生的。”说罢袖手一挥,沙盘里的字迹再变:
一盂,可纳钱一千八百六十四枚,今有小儿初日置六十四枚,次日累七,依次累置多七……
求的是多少天可将盂填满。
白月棠略一琢磨,心里一凛。这对他来说简直信手拈来,后世的中外伟大算家们早已去繁就简,总结出了无数算律。像王孝通、李冶、朱世杰诸多大家,再如晚几百年后的西洋数学家们。历史上虽不乏一些算学天才,如祖冲之、张丘建,这些天才纵极想象的一抹惊鸿,直到后世几百乃至上千年后人才得以全解其妙。但放眼其时,其中涉及的技巧运算、庞杂推导以及繁复说明那就有些困难了。
他倒是有心考较一下,这个世界的算学水平到底走到那一步了,不过看那兄弟二人的神情,似乎这种算题都只是入门消遣作用,想来就是作启蒙之用。自己那点水平,还是不敢拿出来献丑了。
当即凝神,手指在沙上写写又涂抹,对于他这种文科生而言,水平也就止步在大学高数。这道在他的记忆里,该是涉及到等差数列与方程的运用……
“虎贲郎,俺今年在洛阳拜了名师,你看看这道‘物不知数’这样解法可妙?”一个龙须虎面的妖魔摇头晃脑,算筹撩拨的哗啦啦大响。
白月棠看的既怪诞又有些心惊肉跳。那虎贲郎转去别处,龙宰公却煞有介事的凑上来,笑呵呵地看着白月棠在沙盘写写画画,过了一刻,笑容却有些凝固了。白月棠自坐下还不曾用过算筹,而看他写下的过程也与算经上记载的方程不同。
“敢问先生,这个符号何解?”龙宰公胖乎乎的手指落在沙土上。
“哦。”白月棠想了想,拿算筹摆了个数,在右上写了个小小的‘元’字。
龙宰公恍然,许是怕搅扰白月棠,他不再多问,只是看着白月棠写下的一串奇怪字符,看的入神。
交谈间,白月棠又拿起算筹,记了个十六。
龙宰公点点头,眼里有些说不明的情绪,白月棠听到他轻轻吐了口气:“公子的算法,我兄弟也曾见过……”
白月棠怔了片刻,感觉龙宰公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皮囊,直指内心。他猜到对方说的是谁,只是不知那位前辈是否已向他们曝露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白月棠想了想,抹平沙上痕迹,“算学积累到一定程度,单凭人之算力与记忆是完全不够的,所以先人传承下来无数算诀。后世达人又将其分门别类,有些人将这些算诀偷了些去,做了些符号篡改,其本质却未改变。”
白月棠看龙宰公缓缓点头,便又继续道:“算学之脉络从古而今,从伏羲、娲皇、黄帝、仓圣传至而今,煌煌数千载,割圆、垛积、天圆地方,通阴阳之变,理日月之易,定天象、修历法,脉络一以贯之,都是先人穷极变化,勤事生产、昼夜推演所得。二位先生承往圣绝学以传后世,真是教人敬佩!”
龙宰公乍听时只是微微点头,待白月棠说到后来,老者脸膛红彤彤、亮晶晶,较之前态度大为不同,神色间大见兴奋激动,只扯着白月棠衣袖叫道:“知己,知己。此乃我兄弟心声,知我兄弟者,先生也。我二人逐年积累,就是要编一本承前启后的算经出来。”
白月棠竖起拇指,衷心赞叹:“这志向,了不起!”
龙宰公开怀大笑,又大叫道:“兄弟,兄弟,着人排宴,我与先生痛饮!”
白月棠自然也不是信口胡诌,随意拍马,却也意料不到这老者态度为何一下子如此热情。
虎贲郎笑吟吟的看着兄长,一番话道出内里:“我兄弟受誓困于此地,悠悠岁月,期间相伴者寥寥数人。至于这一众妖魔,更只为了从我二人手里讨些宝物去,才殷勤侍奉。或人或妖都不解我兄弟传承圣贤绝学的心意,只道我们这都是些穷极无聊的举动。先生今日寥寥数言,道破我二人无以难言之心境,兄长自然是开心的很。”
白月棠怔忡半天,微微叹息:“这的确是最寂寞的事情……”
一众妖魔乱纷纷的叫嚷,见龙宰虎贲兄弟拉着白月棠分外热情,其中大有不满者。就在这闹哄哄的声音里,有人喊道:“白月棠,白月棠……”
大黑犬闻声狂吠,乱糟糟的妖魔也为之一静,白月棠听出是布玉檀,连忙回应:“这里~”
就听有些妖魔话音里不无惊骇:“坏了,是大姊来了……”
又有妖魔低声纠正前者:“在陵内要称少陵官,被听见了仔细你一身猪皮……”
白月棠循声跑出几步,见布玉檀正朝着漫长天阶奔来,只她一人和黑猫矫捷的身影,却不见那钟忧。
女人头发有些散乱,绣袍袖口被撕去了半幅,她跑到跟前,扫视全场,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这些家伙又蠢又馋,仔细吃了你去。”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此刻场内,除了龙宰公两兄弟笑吟吟的,全场妖魔都一片寂然。就连那些身形巨大呼吸粗重的都捏紧了鼻子,微张着嘴巴,所以这句话依然显得格外响亮……
白月棠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皮,“掉下来找不到你,黑三爷就带我到这了。你怎么样,那老头没打伤你吧……”尽管布玉檀的本事不输钟忧,但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招惹,才害的女人被那老头纠缠,人家那边打架,自己却在这边与人谈笑,不由有些无地自容。
布玉檀摇摇头,似乎颇为自责:“没想到老头不怕那些奇门布置,闯进来找你。你怎么不叫醒俺,反而自己把他引了那么远,你是怕俺打不过他么……”
白月棠面皮一烫,自己本来是要悄悄摸黑离去,女人却想到别处去了,不过这样倒也好,省的她知道自己有意离开,又来发疯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