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的广播里传来了运动员进行曲欢快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大家七零八落的从教室里散出去向操场上集合，周平一想到时隔一个多月又再次回到军训这项伟大的事业中（上午军训开始时间为大课间结束后）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潮澎湃，点齐自己的“虾兵蟹将”就要干劲满满的前往操场，恨不得马上拨动时钟的转抽，让时间流逝的速度再快一点，可看着自己的“左臂右膀”好像脸上的神情都不太自然是怎么回事？难道身体不舒服？

“老孔、老孙你们面色怎么都不太好看？”

步子在走，但他没有获得任何回声。

周平转头想要再看看他俩的表情。

“我们……”正当孙渊看着周平转头的动作不知所措、有点磨磨唧唧在想说不说实情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从背后拍了拍周平的肩膀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诶，周平，这个大课间能再帮帮老师的忙吗？”

周平不用看就知道来者可是是音乐老师：自从上次孙渊“追求”张影失败后，暗恋这颗涩果带给这个年仅十岁的垂髻之年打击有点大。那一段时间孙渊整个人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当然班上类似情况的人还有好多，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进度条至始至终都停留在自己的臆想中，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消逝得如此之快，连作为旁观者的周平都不好意思吐槽下去了……

为了能让大家尽早从失恋这件小事中恢复过来好好学习和训练，在音乐课的自由交谈时间中，周平向老师询问并借用钢琴演奏了一曲《far》引得举座皆惊——他们确实不知道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冷酷男竟然还藏有一颗满怀文艺的心……

常言道：音乐治愈人心。

但周平也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作用，不过从事后孙渊偷偷摸摸问自己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大概率是对牛弹琴了，对于这种情况周平也没更多的解释，只想暗地里提点了一下他下次再对着班上女同学发情的时候，多想一想第一次失恋那种明媚忧伤的味道……可从结果来看：没过两个月孙渊这家伙就又“缠”上了一个名叫安琪的女生，周平看过了：那位女生有些温吞、带着一丝婴儿肥的柔弱，简直美极了……所以他也知道了他那番心意从头到尾大概也是做给瞎子看了。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同学们对于这样一个有才（成绩好）又有艺（兴趣爱好广泛）还武德充沛的全才再也生不起一点嫉妒之情，转而进一步确立了他在班中“超然”的地位。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副作用——变得越发孤独，周平走到哪，哪里的谈话就会被完全噤声。

“呐，周平同学你不说话，老师就当你默许答应咯！”

周平叹了气：从寒假回来开始特别是最近两个月闲暇时被叫过去到音乐教室帮忙的频率高得有些可怕，如果只是上音乐课的时候当一下助教也就罢了，这个女人现在恨不得每天下了课就把自己关到音乐教室里当苦力，用于修改谱子、整理教材、五线与简谱间的转换……

“你们先去操场上集合吧，周平我就带走了，记得跟你们班主任说哦。”看着周平被老师留下，那两人如释重负地快速消失，反观二人表现周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还要细想间老师已经拉着他前往音乐教室了。

……

“喏，周平同学，这就是今天的任务……”看着堆积如山的旧材料：有的是开始泛黄的书本、有的只有皱巴巴的一片纸。

“难道学校里只有你一位音乐老师了吗？”看着这不科学的工作量，周平情不自禁吐槽到。

“诶嘿~高老师已经回家备孕去了，而余老师因为年纪问题也要退休了，学校下半年还要举行三十周年的校庆，音乐节目相关的东西就只能交给我来负责……”似乎完全没被困难给吓，到最后她还给了周平一个大大的笑脸“周平同学的钢琴弹得如此好了，校庆的时候不表演一下？”

“再说吧”当条件允许周平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训练上，但他又不想把话堵死，毕竟那对这个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又勤勉工作的女老师来说显得太过无情。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雪老师也关上了话匣开始专心致志处理手上的工作。

……

“还剩最后一份！”小雪老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伏在讲台上。坐在正前方的周平看不到老师现在放松的表情，但也不禁抽了抽嘴角：明明我完成的数量是你的三倍啊喂！

“周平同学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从讲台的桌檐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老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周平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井”

“弹弹琴活动一下手指嘛，就弹你上次弹的那个，《far》？”

好吧，原来只是兴致起来了想听首歌，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周平倒也不介意此刻再弹上一遍。

……

大约曲至中段，一阵清脆的铃声闯入演奏的旋律间，然后是一段夹杂着电音的广播律动，预示着第三节课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周平没有管它，而是在嘈杂中坚持弹奏下去，烦扰的背景音让这首曲子中隐藏于明媚中的暗伤被无限放大了，隐约间听到有人啜泣的声音。

曲毕。

“想不到周平同学小小年纪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嗯”没有任何正面回答，周平慢慢的将杂物整理好放下键盖，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推开门迈出半步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背对着趴在桌子上一颤一颤的小雪老师轻声说道：有故事的不止是弹琴的人，同时也是听琴而泣的人……老师有的时候哭并不丢脸，下次不妨坦诚一些。

……

一步一个阶梯的慢慢从教学楼上下来向着操场靠近，周平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那些东西都积年老账，很多纸谱存在时间甚至比自己的岁数还大，学校对于这些“老古董”的处理意见一般是找个地方存起来，然后一代传递给一代，直至它们的痕迹在某次交接中出现岔子，完全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而老师在不计精力成本的更新迭代，相较起来显得更加费力不讨好，但有些事必须有人来做不是么？无论是将它们更好的储存起来，还是让它们悄无声息的消失……

对于自己的歌周平也微微叹气：他的本意是让大家向前看，可世间诸事不能释怀才是常态，所以才会有人哭啊！但不了解发生过什么事的周平也只能祝老师快步走出感情的阴影……

本来以为自己迟到了的周平来到日常集合的那棵树下，看着空空如也的集结点，顿时有些迟疑：人呢？我难道在做梦？反复看了发现对面女生集结点，张影已经在下面立正站好了，周平才反应过来：就在这短短六周他未曾出现在小学军训项目的时间里，这里确实出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过了好一会儿曹真才姗姗来迟，置若罔闻的给张影布置了一些任务就准备离去了。

“报告，教官同志！”一声宏亮而低沉的声音灌入曹真耳中，嗯，周平这小子回来了。

“有什么事说。”

“报告，教官我今天集合迟到了。”

“那就老规矩，你不知道吗？”

“报告教官，你也迟到了。”低沉的童音里带上了一些愤怒。

曹真有些哑然，由于男生（除了周平）集体选择退出小学军训部这两天他遭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他的理性告诉自己没人坚持得下来才算正常，但他的感性无法接受这最近五年来“颗粒无收”……

“学员周平现在命令你和教官曹真一起接受惩罚：目标徒手五公里！”

“是！”几乎是吼出来的。

随后两个人的各项体能锻炼铆足了劲的针锋相对，最后以做俯卧撑时周平因手臂力量不支而趴在地上，但他还在挣扎想要撑起来继续没做完的俯卧撑。

“行了，手臂刚好，你这样没轻没重的，是不想要你的左手了吗？”曹真看着有些心疼。

“那请告诉我究竟TM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就只剩我一个了？”周平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

“这不还有张影陪着你吗？况且……”话没说完。

“哼……”迎接他的是周平的冷哼，他也明白这种事根本不是打哈哈能混得过去的，遂决定坦诚一点：“大家已经撑不下去了，本来都是凭着毅力吊着一口气维持着惯性，但你消失的这将近两个月时间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连这种惯性也没法维持下去了……”

人生悲喜各不相同，这可以是公理也可以说是定理，周平这个平日训练里沉默寡言只做不说的基石被暂时移开，大家的思绪变得混乱而轻浮，在得知周平是为了救人而主动跳江之后，其实大家一度充满了幻想：一是佩服周平有那样的勇气与决心，二是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那样的英雄人物获得嘉奖，但想到那涛涛江水，现实便让他们认识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而最后给予大家沉重一击的正是那一纸嘉奖，大家认为至少这样的英雄事迹理应获得一些“特权”吧？比如免试、保送之类的，其实不光是孩子们是这么觉得的，老曹和王参谋也反复向军区总参谋长确认过，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任何特殊对待他的可能性。

大家的软弱在得知事实如钢的一瞬间被彻底引爆了——便是有如此事迹的周平也得老老实实接受训练、考核，又何况一事无成的我们呢？已经没有再坚持的必要了啊！而那段思想浮躁的时期又缺少周平这块压舱石，几乎是上周从周平这得到答案的一刹那，大家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申请结束自己的训练。

对此老曹是完全理解的，经过这件事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群孩子们已经抵达他们的极限了——就在上个月训练量又增加了一个层级，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张影这个女生反而没有选择退出……

当然如果非要找补找补，训练占用了学生们的大量学习时间：上午两节课、下午三节课。许多人的文化成绩不说是每况愈下吧，那也可以说是一落千丈，所以从今往后各自相安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对于周平来说：人各有志，他并不能做别人的主，也能理解……理解个屁！这就逃兵，这就是背叛了战友，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苟哥会跳起来指着张博文的鼻子骂着不会原谅他了，也知道为什么孙渊和孔杰两人见到自己时支支吾吾的了。也对，这些事情得看各自立场，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又一声不吭的走向了孤独的穷途末路，这种透心凉的感觉大概就是苟鑫和老哥当时的感受吧？连一向温和待人的赵刚也沉默不语……之前还互相鼓励的同伴一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来他们的痛苦远在自己之上。

被背叛的感觉已经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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