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一个中空的洞窟里，一只乌鸦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再次潜下去。

周围黑黝黝一片，连条鱼都无，余驭心中有些发怵，草草查探一番，便猛地一蹬爪，仰身往海面游。

冲入高天，在太阳底下尽情舒展羽翼，不知不觉间，身后已看不见陆地。

再次寻珍无果，他只得掉头回去，倒也不气馁。

夕阳西斜，倦鸟投山。

用完晚膳，一众妖怪集结起来往回风洞中去，见余驭疑惑不解，山奎便也带他入内一观。

“原来月底会发灵药。”余驭看着台上的六位管事说，“只是为何不见咱们的袁管事？”

“咱们采珠小妖按年发饷。”山奎在一旁给余驭解释起来。

捕捞、采珠、膳食三处小妖每月可从自家管事处，得三株不入品的灵药，名曰月珠草。”

其中表现优异者，胡大管事额外赏赐一株不入品的灵药，名唤苦山黄。

夜游、仓储、织网小妖次之，每妖可得两株月珠草，表现优异者同样可得一株苦山黄。

至于采珠小妖，山奎告诉余驭，他们的发饷方式是整个盘山独一份的存在。

每年必须上缴一颗灵珠，若品相中等往上，年底便可得一株九品下下乘的灵药火元枝，服之可活血气，涨妖力，其药性刚猛，更可连淬炼妖躯的事情都代为效劳，一株可顶数年修行之功。

若高不过中等，年底便会得二十株月珠草，服之亦可增长妖力，但一株也不过抵半月修行之功，是怜忙碌整年，予点劳苦费用。

一颗都缴不上，那便毛也没有。年底大宴群妖时更是桌都上不得。

除此之外，若是多采到几颗灵珠又该当如何？去留随己，上缴便按品相多添一份俸。

只是大海茫茫，灵机渺渺。一年寻得两三颗已是邀天之幸，终年无收方是常态，若今年全数上缴，明年落得一场空，凭白少了场年底大宴，岂不糟心。

是以采珠年份久的采珠小妖皆藏匿数颗灵珠、数枚灵贝，已备荒年。

只是每当谈起其他采珠小妖，山奎却着实不解为何都拖拖延延，非得等到管事亲自催收。早缴不早轻松？

它一直都是正月上缴，往后整年都无挂碍的出海寻珠。

“咱这些年存够了，采珠子采到吐，先歇上一年再说。倒是一朝有闲，反害的你这小妖无法由管事亲自提点了，却是不好与他混几分熟面。”

“无碍。”余驭对此毫不在意。

翌日。

余驭再次出海，往另一个方向探索起来。

阳光强有力的穿过水层，把明亮带进海面三丈深的地带，余驭踩在精细平整的海底沙滩上，周围是大片的珊瑚丛。

一条海蛇悄悄探出头来，还未有动作，便被妖气震晕，陷入呆滞当中。

余驭挥翅将它扇到海面，继续探索。

不久，身下的沙滩变成了粘脚的泥地，他缩起爪子，微张双翼，蝠鲼也似飘在水中，用妖力蹬水前行。

前方出现一个森林。

密密麻麻的海带直达海面，成群的水母漂荡其中，阳光照进来，透过淡粉色的半透明身躯，折射出绚烂彩光。

刚想入内探索，一双大手拨开海带走出来。

毛发随水波飘荡，却是一头白猿。

“小妖见过袁管事。”余驭上前行了一礼。

“这片海域已被山奎、吕游它们几个搜干净了。”说完，他便转身折返海带林中。

“是嘞，这片海域已被咱搜刮了一甲子有余。”林子里忽地又钻出一个豹子头。

“山奎哥。”

山奎游了过来，爪上捏着一个海胆：“管事在这里开垦出一块海带林，叫咱过来清理海胆，喏，就是这个。”

“啊？”

“山奎，过来搬石头。”这时，林中又传出袁管事的命令。

“好嘞。”豹妖回头答应。

“老弟，从这里往东游，那里有一大片珊瑚丛，咱至今都还没刮干净，你去说不定还能捡捡漏。”入林前，山奎提醒道。

余驭往东边瞧了一眼，心想：“游哪有飞的快？”于是冲出海面，往东飞去。

珊瑚丛里此时正有一位小妖正在搜寻灵贝，是一只野猪小妖，也仅化出了两条胳膊。

一手拿着细密坚韧的渔网口袋，另一只手胡乱的捡起海贝往袋里塞。它的尾巴打着旋，提供动力。

说起来，这还是余驭第一次见到其他采珠小妖如何采珠。盘山妖族掌握的近海非常大，采珠小妖就三十来个，完全够分的。

百多年前，龙宫嫁龙女于鹰祖第十八子，赤鸾君。

因为是姻亲，又或许是想让鹰祖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妖王盘山氏，承驸马爷的情。便将近海划给了盘山妖族。

只有一点，不得收留水族精怪在山，诞生开智水族生灵也须得放归远海。

......

看着扬起的泥沙，余驭算是明白了山奎常说的刮是什么意思。

遂跑到野猪小妖对面，快速翻找起贝壳来，但他没化出躯体，效率慢了不止一筹。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余驭还在翻找着海贝，野猪小妖从旁边游过提醒：“新来的，天黑赶紧回岸上，牙海的水族精怪经常趁夜溜过来。

“不若结伴同行？”看对方不会飞，他这般问。

“哈哈哈，不必了，你顾好自己就是。”野猪小妖笑了笑，随即站到一块珊瑚礁上。

猛地一蹬，便蹿出数丈远，接着在余驭震惊的目光里。一屁将自己崩的无影无踪。

余驭一愣，又赶忙飞回天上。

待到岸边时，拖着渔网的野猪小妖也才刚刚上来，将网兜径直丢给准备熬粥的膳食小妖，便去暖湖里泡起澡来。

“为何不挑拣？”余驭好奇的凑过来问。

“挑拣？”野猪小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没有灵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何须再堆到岸上费心挑拣？”

“那为何要一股脑全兜进来吃了，把它们养在海里沾染灵机，岂不是更好？”他想起

“没妖跟伱说过灵机是啥？”野猪小妖面露惊愕之色。

“山奎哥跟我讲过了。”余驭说。

野猪小妖叹了口气：“讲过了也这般想，你这小黑鸟，念在你刚新晋，对世事懵懂无知，我便再提点你一句。”

“野兽浑噩一生，寿长则苦，寿短则福。为谋小利，添列断智增寿之帮凶，此邪道，我等实不愿尔。”

余驭大为震撼。

谁知野猪小妖又嘿嘿一笑说：“咱这晚膳，妖多不够分，吃下也长不了几分力气，若只一妖吃，便涨肚。灵机与寻常海贝，亦如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