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的内心打好了腹稿。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坦诚的点头承认道：

“没错，我并不是他。”

楚玉理所当然。

“至于我到底是谁……我想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江落脸色平静，内心却是微微颤抖着。

“你这是在套我话？”

楚玉歪了歪头。

“不算，”江落站了起来，在外骨骼的加持下，他足足比楚玉高上一个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是一名黑客，拥有着精密的逻辑的观察力，既然你能够看出我不是江落，自然不难知道我的身份。”

“然后呢？”

“关于我的身份，”江落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楚玉万万没有想到的话：

“我也想知道。”

“你这是反客为主？还是激将？”

“你别忘了，这可是我在询问你。”

楚玉微笑道，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询问。

或者说，温柔的审讯。

这种拙劣的把戏套不上如此精湛的黑客的，江落自然知道。

他也并不打算靠着这种拙劣把戏来解决问题。

山人自有妙计。

“我自然知道。”

江落面色平静的摆摆手，语气平稳：

“说起来真的很遗憾，如果你真的是想知道我的具体身份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因为如之前所说，我的确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有过失忆，很严重的失忆，这让我也难以清楚我的真实身份。”

楚玉只是这般看着他。

江落耸了耸肩，无所吊谓的口吻道：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不靠谱，你肯定也会觉得我是在撒谎，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有失忆，很严重的失忆，我也想知道我自己的真实身份，比任何人都想。

我说完了，信不信随你。”

说完，江落摸了摸鼻尖，平静的看着她，只是在外骨骼的遮掩下，没有人看到他的右手正在微微发颤。

他在赌，赌一种可能性，即使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既然她能够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扫描他的行为数据，那现在，她是否又在做着同样的行为？

风声呜咽，吹起树叶的沙沙声更响。

在微弱的灯光照射下，他看到楚玉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同时，她取下了佩戴在耳旁的测谎耳机。

耳机内侧一直冒着蓝光，并没有低沉的提示音响起，也没有震动感传出。

这意味着，对方没有说谎。

他有过失忆，很严重的失忆，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目的已经达到。

楚玉将耳机收入囊中，平静地说道：

“请你理解我的行为，最近赛博病毒替换人的事件不算少，我就上了一次当，所以会警戒些。”

“能理解，”江落受过专业训练，保持着面部表情没有变，故作随意道：“你刚刚一直在跟踪我？”

“黑客的事，怎么能叫跟踪？”楚玉面不改色道：“这叫针对个人在数据网的变化参数是否同步映射在其现实行为的调查。”

江落眨了眨眼。

虽然没听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就对了。

“对了，其实不得不说，你的直觉很准，”

她顿了顿，补充道：“关于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只是猜测吗？”

“好吧，也有数据运算过，”楚玉指了指天，语气依旧：

“你的身份，或许和祂们有关。”

“祂们？上面的那群神佛？”

江落抬头，不自主道，这两天的忙碌让他没有心思观察上面的那群神佛，此时一说，疑惑也就立马来了：

祂们是真实的，还是全息影像？

祂们的来历身份作用……这些他都不知道。

“嗯，”楚玉点头，语气却少见的有些含糊起来：

“或许你在数据传输的过程中受到了文件损坏，所以让你丢失了记忆包，导致你有许多事情都记不得……唔我只能说这么多，毕竟我只知道这么点。”

“明白。”

江落犹豫两秒：

“祂们是数字生命吧。”

楚玉没有回答。

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是肯定了他的询问。

“那现在……走吗？”

“现在……可能没机会了。”

楚玉摆了摆手。

“哈？”

江落黑人问号，但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急促又细声的脚步声逐渐从下街传出，伴随着些许吆喝声，声音越来越大，并且越来越熟悉。

江落把脑袋伸出榕树，瞅了下面一眼，立马有一颗子弹紧擦着他的耳边飞去，江落只感到耳朵一凉，立马缩了回去。

“兄弟们，他们果然还没逃开！”

悠长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下方的道路上冲出零散的几个人影，惨白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老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谁能想到，板医师是给了他们什么好处，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追了上来。

“赶紧上！他们没路可逃了！”

那群人喊着。

“是那群亡命徒，”江落言简意赅，“你在这等我，我去引开他们。”

“不用，你坐着，”楚玉只是淡然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回头道：“离我们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告诉我。”

她摘下了她的手环。

“我们不走？”

“不用。”

“真的假的？”

“别打扰我。”

“……”

江落有些茫然，对面距离他们不过百步余的距离，这短短的几秒内她准备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她不过是名黑客，没有义体那种攻击手段，也没有杀伤力大的武器……好吧，江落其实并不了解黑客，新世纪的信息茧房无疑比任何时期都要牢固且密闭。

但他还是想不出在这个时候黑客能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榕树的抵挡让他们暂时不用担心吃到花生米的问题，江落一边警惕的观望着那群人，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楚玉。

她湛蓝的义眼散发着幽深的蓝光，瞳孔上下滚动，手环上投射出一道道全息影像，飞速的变化着数据。

而另一边，他们飞速逼近着，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们义体间的缝隙。

【他们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