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斩蛇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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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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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主线任务,找到刘秀或斩蛇剑的下落,已完成!”

王诚暗自惊诧,纵使他从樊烈婴等人先前的态度之中已有些许料想,昔日的刘秀如今必然落魄,可未曾想竟能堕落至此。

“您的茨棘之眼已催动:”

“姓名:刘秀。”

“品阶:二斤十四两真人。”

“神通:【虔刘之火】。”

“特殊状态:【食不果腹】、【摇摆】、【鼓衰气竭】。”

他暗暗咂舌,面前这老人看来五十余岁,本该是知命之年,却是一幅穷困潦倒的废人模样,心力俱衰。哪还有过去那传说中的半分英豪志气?

怕不是六年前那场义军无比惨烈的大败,切实的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一般的打击,可谓是心胆俱碎,人何以堪。

“刘秀哥…”龚白与面前这老者又是有月余未见,他见了面前人如此的境遇,只得默默苦笑:“我又来了。”

刘秀瞥了他们三人一眼,未说一点话。或许他含混不清的嗓子如今发力都已是困难。

他不对龚白做什么驱赶,却也仍是缩在被褥里,没有一点另外的表示。

樊烈婴见他这模样,不免心生好恶。但他也仅是努了努嘴,念在龚白先前对其的叮嘱,未说什么闲话。

情有可原吗?樊烈婴不置可否。

他们每个又何曾不是在那日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才苟存了半条性命,可今日在先生的带领下,仍旧还是主动又爬了起来。

舍得一身剐的道理,从来都在那。

竺法兰前半生那样的遭遇,一样也是有所作为。也正因此,他才能担得起众人那样的钦佩。

不是说世间人都必须豁出性命挺身而出,樊烈婴也不会抱着这样肤浅的想法。

只是,懦弱便懦弱。

刘秀如此的懦弱,又为何能担得起先生这样的礼遇?

樊烈婴无法理解,他是从小就在义军的厮杀中长成的,他也不可能懂。

一旁的王诚只是驻足不动,他倒未想太多,默默望向眼前这位本该当上皇帝的半百老者,只得感叹命运无常。

龚白尝试着将其从被褥中唤起来,他道:“刘秀哥,最多还剩下半个月,我就要动身了。”

沉默,然后众人就瞧见,那窝成一团硬块的被褥中,耸了两下。

“别去。”

“我求你别去。”

最后也只换来,这么一道细若纹丝的声响。

龚白心中了然,他对王诚两人只摆摆手,示意他二人暂且先屏退,自己有话要与面前的老者说。

打完招呼后,他缓缓步向刘秀的床边,坐了下来。

难得的放松,也是他难得的真情吐露:

“没办法的。”龚白细抚自己如同木柴一样的手背,经脉凸显,毫无血色。他只能惨笑,带些自嘲的道:

“我这辈子啊,也算完了。只是,一没能孝敬父母,二没能孝敬樊王。”

“终究心有不甘啊。”

闻言,又过了半响。

那张破草缝制的被褥终于被从内部掀开,露出老者一张满面愁容的脸,好生木讷。

“你怎么就不明白,龚白,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一生戎马,见惯了生死的刘秀老泪纵横:“我们没能是王莽的对手,我们也不可能是!”

老者奋尽最后的余力,从嗓子中挤出含混不清的话语,滔滔不绝一般的,就像龚白劈头盖脸砸来:

“你以为你烧掉余生来世,换来的堪堪天阶修为,就杀得掉王莽了吗?!你是个什么啊,天阶…天阶又有什么用!!!”

“那日的樊崇已然摸到了天阶的门槛,更莫说刘玄接上前汉国运后,本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天阶火正!龚白你是不清楚吗,你能不清楚?”

颤颤巍巍又说到此处,老者的嗓子就宛如抽搐一样的,连咳了好多下,简直是缓不上气。

他想起了六年前那日,长安城中那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王莽一日之间,身证孔子长屐,又获了数千年前周公的【大礼祭火】,得证天阶……最高。

刘玄阵斩,樊崇被挫骨扬灰。

刘秀终于是再将嗓子咳哑,气管破裂之前缓了过来,老人干裂的嘴唇最后婆娑了好一刻,淌下两行清泪。

“你只是在犯蠢,你只是放不下。”

龚白脸色无悲无喜,这样的话语,他也听面前人,叨扰过不知多少遍了,最终也只是默默解释道:

“不蠢。我找到方子了,刘秀哥,我当然是找到了杀死王莽的方法。”

刘秀昏聩的双眼一瞬间睁大:“你说什么?”

却未等龚白发声,老者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变化,又消沉了下去。

王莽已经是现世的最强者,获得了儒家古代圣贤的最终认可之后,他断然不会相信龚白的话。

哪还有什么方法,能修为上超过那人。

“汉武的承露盘。”龚白抿了抿嘴唇,“我见了释家最后的一位高僧,他告诉我,承露盘里的天人之露,是最后的希望。”

“只要我得到了哪怕是半盏的天人之露,也能克死王莽。”

“只要能让我再得了承露盘之中的增益,我必将能灭杀他的性命,只要王莽一死,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他这话,也就彰显出来,自己实则全然没考虑一点身后之事。

当然,龚白也不可能还能去考虑什么后事。

枯槁男子面色如常,托出这么几句话。

却哪知床上的老者也只是摇了摇头,态度很明显,他不会信的。

释家若是有这么通天彻地的手段,又怎会被那人迫害至此,两度灭佛?

怕不是在说笑。

“龚白…”刘秀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我真怕你是已经失心疯了。”

“证了的。”枯槁男子纵使是听到刘秀这样的话语,也并无落寞。

他只是淡淡解释:

“刘秀哥你也晓得,昔日义军中的那些释家僧人,的确身具与火正完全不同的神通。乃至于只要异火出现在那些人的术法范围内,便会功效大减。”

“咱们依仗这个朝廷不可能有的优势,打出了好几次大捷,你也不可能不知道。”

龚白默默思忖,若不是因为他本就知晓这点,自然也不会去遣人找寻那,不知失陷在何处的兰法竺和尚。

既然释家真的能与火正截然不同,其中也必就定有原理可循。

再不济,有了这么一道能专门对异火与火正特攻的手段,对自己来说也是极好的事。

龚白心思不可谓不殚精竭虑,他早就把他短短一生中,见过的所有奇门手段,所有或许能对王莽有效用的可能,全部想了一遍。

乃至于……龚白又将视线转回刘秀的方向。

就是那把汉祖皇帝的神剑,自己本也想搏命一试。

现在有了更有可行性的法子,自然便不需那把剑了。虽说如今的方案也是九死一生,但是比较之前,还是好上太多。

只要自己能同时拥有【五德祝融】和天人佛法,这两门截然不同的手段,在削减王莽大礼祭火的同时使出樊王的后手,便能一举将其抢杀。

刘秀听了先前的那些话,久久不言语。此刻,他又开始有所动摇:

“你说高僧……你又见了哪个还遗存下来的沙门和尚?”

“兰法竺。”龚白答复他。

“那人……”刘秀心生怀疑,“兰法竺连舌头都被割去了,他能给你讲话?”

龚白沉下头,“虽说口不能语,但终还有一条手臂能写出文字。我读了书,这几年,我读了好多的书。”

“现在,就是那些沙门里异国的文字,也能识得一些了。和兰法竺对话,我纵使不能句句都通晓明白,但大意上还是能懂个分明的。”

话未竟,他又昂起头颅,好似是回想起了从前。

“刘秀哥,你知道吗,我以前在军营里根本想象不到,就是几年之后,我会去看这么多的字……以前,我看见那些个圣贤书,我就头疼欲裂的……”

声有悲戚。

刘秀哑然,他想起了最近几年第一次见到龚白这幅模样的时候,堪称瞠目结舌。

自己虽是也变了模样,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龚白那样的悚然。

任谁也想不到,眼前的枯槁废人,在几年前,还是一个好生英姿焕发的男子,虽称不上什么俊俏,可每每掌兵,也都是轩昂人物。运筹在千里之外。

他知道那是五德祝融,所以在那日,他问龚白还能活多久……

其人说是整个身体都一塌糊涂,现在是还能保持得住神通,终日不散。

是顶球在头上一般,时时刻刻都要费尽心力去保持住平衡。所以还能看见东西,还能走得路。

他说他阳寿已经好一片干净,恐怕苟活不得,不仅是再无今生,更没了来生……

龚白回想往日之事,默默直起身来,他也声音嘶哑嘲哳,可是最后也只能自解着笑。

一只手高高举起,其中的青筋又或血筋,即使在不算明亮的室内也是分明可见。整个手面干薄的像是一片蝉翼,摸上去更是宛如铁刷,还能刮擦人。

龚白哽咽道:

“刘秀哥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大抵上就是这世上命最烂的人了,在五德祝融的影响下,我是最烂的命了。”

“我是这世上啊,最烂、最贱的一条烂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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