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祥猜对了，廖文克让他来宽厚所街贴标语，就是为了引起余初夏的注意。

然后让一条全新情报交通线的建立正式拉开序幕。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余初夏已经通过了廖文克昨晚安排给她的特殊考验，从他貌似随意的言谈话语之中提炼出“红党”这个关键词，并且萌生找到红党的想法。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廖文克通过1号消息途径传递给李茂祥的消息中，并未提及太多信息，更没有明确提及余初夏的名字。

这是对余初夏的一种保护。

如果余初夏没能发现“红党”这个关键词，那么培养她做交通员的事根本不现实。

相反，如果她能行，则说明她的聪明劲儿快要用到正地方了……

不可否认，这对李茂祥并不公平，对廖文克这一设想一无所知的他一脚踏入重重迷雾，可能面临的一切都可能会对他造成恐吓，但廖文克相信，以李茂祥的长期潜伏经验，一定会理解的。

事实上，听清了余初夏连珠炮一样的几个问题之后，李茂祥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姑娘你搞错了，我不是红党……”

余初夏一把从他口袋里薅了几张露着角的标语晃了晃。

“呃，这是我在路上捡的，想带回家去引火用……”

余初夏接过他手里的浆糊桶晃了晃。

“……”

“我没有恶意，爷爷你不用害怕！我前两天拦过好几回狗汉奸廖文克的车，您肯定见过的对吧，那您知道我为什么拦吗？我跟廖文克那个狗汉奸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杀了他！……”

余初夏娓娓道明想要找寻红党的初衷，李茂祥听了之后渐渐猜到，野草同志是故意把他送到余初夏面前的。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搭建的全新情报交通线上有余初夏的位置？

可这姑娘也太年轻了，万一出点差池一辈子就完了。

“姑娘，听你口音是东北人吧？”

“嗯，我老家沈阳的！”

“那你怎么来了济南呢？”

“我是跟我哥和我嫂子一起来的。日本人占领东北那会儿，我才11岁，因为家里略有薄产，让小日本看上了，他们为了抢我们家买卖，活生生的把我爸妈叔叔大爷他们全都逼死了，最后只剩我跟我哥相依为命。1936年初的时候，我们逃到关内来济南落脚，开了这家理发店，结果我嫂子又被廖文克那个狗汉奸霸占了……”

“……”

再后面的事情，李茂祥不需要多问了，因为余向阳被打个半死，随后又被常震装麻袋沉河的事情他知道，顾子萱过去很长时间被廖文克日夜蹂躏的事情他也知道。

哪怕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想起来的时候，李茂祥依旧觉得呼吸不畅。

“可怜的孩子……”

他看着余初夏眼眶里的泪花：“那你想找红党有什么事吗？帮你报仇？”

余初夏使劲点点头：“昨天廖文克说我太弱了，跟我合伙刺杀他的那个叫逢春的大姐姐也太弱了，想要杀他的话，我得跟红党合伙！所以我……”

“？”

李茂祥懵了一下：“你等会儿！这个话是廖文克告诉你的？”

“嗯！”

“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他就是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肯定找不到红党，所以想让我趁早死了杀他报仇的心，给他做三姨太！”

“什么玩意？”

李茂祥听到这儿，头皮都快炸了。

三姨太？廖文克那个狗汉奸怎么这么禽兽，糟践了嫂子，还想接着糟蹋小姑子？

1935年10月份以来，他一直在司里街别墅的斜对过开烟纸店，顾子萱被带进别墅之后的日子，他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

白日里看，顾子萱锦衣玉食，也算享受了荣华富贵，可一旦到了晚上，廖文克那个畜生就会把顾子萱绑在床上，像条疯狗一样抡鞭子把她抽得皮开肉绽，然后再……

那个王八蛋，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

“孩子，廖文克都想让你做三姨太了，你怎么还不走？”

“他这会儿想要得到你，或许还人模狗样儿的，一旦你当真给他做了三姨太，等着你的必然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行不行！你快走！快走！”

“……”

李茂祥整条脊梁骨都在冒汗，恨不能给余初夏插上翅膀，让这个苦命的女孩飞出济南，飞到廖文克找不到她的地方。

余初夏却是梗起了脖子：“我不！我走了，就没机会杀他报仇了！爷爷，求你带带我，教我怎么杀廖文克吧！”

李茂祥板起脸来：“姑娘你找错人了，我不是红党！我只是红党花钱雇来替他们贴标语的！”

余初夏不信：“爷爷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红党！你是！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

李茂祥坚持：“我不是！”

“你就是！”

余初夏眼珠子一转：“只要你肯帮我，我可以拿消息跟你换！”

“？”

“廖文克昨天无意中跟我说，他最近忙着给鲁南前线募集经费和物资，后边还会运到前线去！”

“！！”

李茂祥两只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了。

鲁南战事正酣，中日两边消耗都十分巨大，红党山东总部方面早就下达过密令，要求各地想方设法查清日军的经费和物资库存情况，以便对前线上的日军能坚持多久有一个大略上的判断。

然而此事涉及日军高度机密，红党方面一直没有获取相关信息。

而余初夏的这个话，不但相关，而且堪称“详细”。

日军前线经费和物资已经到了需要募集的地步，显然说明库存已经告急了不是吗？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爷爷，这个消息是不是对你们红党有用？我觉得他这次能说漏嘴，以后肯定还会说漏嘴！你们帮我报仇，我帮你们打听更多的消息！你看这样行不行？”

“……”

此时有璀璨阳光洒落人间，驱散浓雾，缓缓将街头照亮。

李茂祥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余初夏不是在野草同志想要搭建的全新情报交通线上有一个位置，余初夏本人就是情报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