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是人总有打盹的时侯。树洞想，贵叔年纪大了，熬夜一定会熬不过自己的。于是他退回到了药房，贵叔也笑嘻嘻地跟着了进来。

“你像个尾巴一样，老是跟着我干什么？”树洞笑着说，“你怕我飞走了？”

“那倒不是跟着你，我只想有个伴跟我一起聊聊天，”贵叔说，“人老了，我的那孤独孤寂的感觉随着岁数的增大而越来越强烈。年轻时总觉得一个人无拘无束，逍遥快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可随着年岁渐大，才感觉自己终身无伴、膝下无子是多么的悲凉。”

贵叔说这话时，眼睛里含着泪花，这说明这是他心里话。树洞也已近而立之年，却因自己忙于各种工作，没有去找自己的那份幸福，因此此时两人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树洞呀，你还年轻，不能只管工作，别耽搁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贵叔抚着树洞的肩头说。

“贵叔说得对，等忙完一些事，我会去考虑考虑我的私事的。”

两人就这样交谈着，渐渐地感觉凉意阵阵袭来。山区的天气，一到后半夜，这种凉意便会准时来到。贵叔禁不住打起了哆嗦。

“贵叔，你要是感觉冷，你就先上床休息。”

“可你呢？我的床实在太小，同时睡不下两个人。”

“我不打紧的，坐着休息一下就行了。”

“你可别乱来，我可以随时注意得到你的。”贵叔显然是担心树洞会乘他上床睡觉的机会开溜。

“好，好，好，我不会走的，你就安心睡你的觉吧。”树洞说道。

贵叔上了床以后，起先还是不停地翘起他的头，强打起精神瞅了瞅树洞，可是过了一会儿，贵叔的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合拢，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贵叔，贵叔。”树洞把自己的身体贴了过去，挨近贵叔的耳朵叫着。贵叔已经沉沉地睡着了。树洞想着，便蹑手蹑脚地靠近药房的门，双手轻轻甜伸出拨开门栓。

“树洞，树洞。”贵叔轻呼着。树洞的心紧了一下，把手从门栓上缩了回来。

“贵叔，我在呢！”

贵叔没有回复，树洞忙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贵叔床边。

“贵叔，贵叔。”

贵叔还是没有反应，树洞拨下几根头发，伸进贵叔的鼻孔，贵叔本能地偏动了一下头，仍然睡得死死的。

“真是的，原来是在梦呓。”树洞低声低咕道。

树洞终于从药房里出来了。

“呱，呱，呱”树洞在伤员住的房子外面再学蛙叫唤三声。

鄢建春听得三声蛙鸣，便从地铺上抬起头细心地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发觉并无异常情况后，小心翼翼地从地铺上爬了起来，如一溜烟一般钻出了来。

“喂，我在这里。”树洞压低声音说。

鄢建春十分敏捷地蹭到了树洞身边，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哪里啊，我只是被那贵叔像蚂一样缠住了。”

“噢，那我们走吧。大嘴凹寨里的地形，你熟悉，你就带路吧。”

鄢建春和树洞出乎异常顺利地出了寨，朝那朝阳庵方向疾步走去。朝阳庵里，仍有一丝香火闪烁，庵堂在星光下分外显得静穆。

他们很快就到了庵堂外面的墙底下。

“树洞一定是被贵叔那鬼精灵给缠住了，脱不了身，我们守在这儿也没用了，到庵堂里去睡觉吧。”

“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真是的，困死了！我们这样干耗着，万一他们来不了，我们可空忙活了一阵子。”

他俩躲在墙角，里面的谈话能听得分明，说明那些人的位置，是十分靠前的，外面一旦有一丝风吹草动，那些人肯定也能清楚地觉察到。树洞想着。

他们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外面的寒意一点点地增加着，而此时，夜雾开始起了，弥漫开来，渐次把明朗的星空抹掉，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朦朦的幽暗，模糊着他们的视野。

“人都要冻僵了，还是找个比较暖和的地方睡觉去吧。”看来朝阳庵里面的人，也禁不住寒意的侵袭了。

“我到外面去察看一下，然后再作打算。”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这样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朦朦的黑暗中，一束幽暗的火光从庵堂上移了出来，雾里看灯的感觉，很是玄妙。

“大概不会来了吧。”

那火光在外面闪动了一会儿，又缩回庵堂之内。

“大家都去睡觉吧。”

“谢天谢地啊。走，我们都睡觉去吧。”

一切回归自然的宁静。朝阳庵里一丝响亮却消失了。雾漫深山，夜锁深谷。树洞和鄢建春就乘着雾夜，开始去寻朝阳庵后面的那个神秘的岩洞。

山，起伏跌宕着，整个山野，在夜夜笼罩下成了一个偌大的迷宫。白天里的那些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已被浓雾分解得支离破碎。远处山里人家的公鸡，坚守着时辰的观念，开始了它们第一轮的打鸣。整个山野一时间，公鸡打鸣的叫声，回荡着一波波地充塞整个天地间。

树洞与鄢建春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能凭借彼此的呼吸声，才感知双方就在附近忙碌。他们不停地手脚并用着，在这迷宫里探路，树木的暗影作为参照物，时不时将他们带入误区，又不得不重新折回寻找新的目标物。

雾气越来越大，沾在草木上到处都湿漉漉的。他们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雾水与汗水掺和在一起，已经开始不分家了。

第一轮鸡鸣声渐歇，整个山间，又回归寂静，仍旧仅剩他们触动草木的声响与他们粗重的喘气声。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朝阳庵庵堂附近了？”树洞低声对鄢建春说。

“真是见鬼，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又回到了原点。”鄢建春也甚觉奇怪。

“要不我们歇歇，等到鸡叫三次，天色微明时分再找吧。”树洞提议道。

“恐怕不行，你可以等到那个时候，而我可等不到那个时候。”鄢建春说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有人怀疑我了么？如果我没有找到那岩洞，把假钞及我们带来的设备交到你们手中，若是他们那些人把我重新抓回去的话，我纵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呀。”

“可是，就这么个找法，我们也白费力气呀。”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要不，你在这儿休息，我一人去找吧。我一找到那岩洞，马上回来找你。”鄢建春语气坚决地说。

“那怎么能行呢，你还是有病之身呢，我们两个人一起，还有个互相照应呢。”

“你的胳膊有伤，咱们彼此彼此。”

他们又一次淹没在这夜色中。

“喂，树洞，我好像找到了去那个岩洞的小路了。”

“真的吗？”树洞问道。

“也不确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像。”鄢建春也不敢肯定，毕竟这夜色加上雾气都太重，无法辨别他所到之处，是否接近那岩洞。所以他们必须一步又一步地摸索着前行。

远处，公鸡开始了第二次打鸣，东边的天际泛起了丁点儿鱼肚白。此时的雾气已愈发的浓重。树洞和鄢建春都显得有些疲惫，饥渴也像幽灵死死地盯上了他们。崔嵬的山峦，浓密的树影，像魔咒一般笼罩在四周。

时间也同过隙之驹，匆匆而过。

“树洞。”

“二当家！”

山脚下，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大嘴凹的人马嘈杂而又有些急迫的呼喊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