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师徒二人带着这三十几人，在山间小道上行走着。那群人的哀号声、骂娘声、枪支弹药的撞击声以及陈陆、墨镜两人的吆喝声，乌七八糟地夹杂在一起，使得原本寂静的山野，显得有些躁动。

山间小道狭窄、陡峭，而且因行人稀少而杂茅杂草丛生，那群人从未走过如此难行之道，加上肚子胀痛难忍，所以走起来更外缓慢。此时的太阳，已没入西山，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要想活命的，走快点，不想活命的，让到一边。”陈陆吆喝着。

谁个不想活命？于是那些兵丁，只好忍着痛，加快着速度。后面的着急着往前赶，可是前面的，又走不动。后面的人时不时踩着了前面人的后跟，把前面人的鞋帮踩掉，后面的人又被更后面的人踩着了后跟。有一些人的鞋子被踩掉了，想返身去拣拾，却被挤得东倒西歪，还是够不到鞋子。有些人的鞋子掉进荆棘中，有的人的鞋子沿着山崖咕咚咕咚地滚了下去。

掉了鞋子的人，只好光着脚丫走，可是光脚踩在碎石上，或者荆棘上，被刺得呱呱直叫。

师徒俩在前面走着，边走边回头看着那群人的狼狈不堪样子，那徒弟忍不住扑通一声发起笑来。那师徒忙厉声喝住他，那徒弟还是愣头愣脑地傻笑。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山间谷地。谷地靠着山脚，一座茅棚的棚顶在微微冒着青烟，从茅棚里散发出的微弱灯光，扑闪扑闪地。茅棚四周，竹篱笆上爬满了藤蔓，好像是一堵矮墙。师徒俩推开篱门，把那群人让到地坪里。那群人一到地坪里，便东倒西歪地躺了下来，不断地呻吟嚎叫着。陈陆和墨镜则径直往里走，进那茅棚里。

“老乡，我们都饿得慌，快给我们找点吃的。”墨镜用请求的口吻道。

“云娥，还有几个荞麦粑粑么，拿出来吃一点吧。”

“你师徒俩到山里采药，怎么带了这么一群人回来？”云娥叨咕道。

“都是些落难人，搭把手帮他们一下。”

“唉！你把什么样的人都往家里带，万一遇上什么歹人怎么办？”

“嫂子，我们不是什么歹人，只是进山迷了路，找不到吃的东西，外面的人都吃坏了肚子。”

“但愿不是什么歹人。蒸笼里还有几个刚蒸好的荞麦面粑粑，你去拿几个给他们吃。”

那老者走到偏房的炉灶边，揭开蒸笼，伸手去拿那荞麦粑粑，刚伸到里面，却是很烫手，于是他又从墙上取下竹筛，把荞麦粑粑捏到竹筛里，端着让陈陆和墨镜吃。

“这黑乎乎的东西，像马屎坨，能吃么？”墨镜猜度着。

“这是我们山里人常吃的，可以吃的”那老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说道。

“吃吧，吃吧，这东西也是能够饱肚的。”陈陆忙把手伸了过去，左手拿了两个，右手也捏了两个。可是那荞麦粑粑捏在手里有点烫手，欲丢掉似乎又个可些舍不得，忙把一个含在嘴里，直烫得嘴唇火辣辣舌尖麻。真是难为了自己。

“棒儿，你去烧起大锅的火，熬点草药给外面的那些人喝。”

“好的，师父。”

棒儿从外面搬来一大捆柴，在大锅灶里生了火。只见他师父用瓢舀了大半锅水，还弄来了好几种草药，像是熬牛药一般。

在那地坪的三十来号人，仍然在喊爹喊娘地直嚎叫。那老者催那棒儿火烧大些猛些，把草药尽快煎熬好。他自己走进那群人中间，叫他们都忍着点，等待药煎熬好后，每人乘热喝那么一两碗后，胀痛感就会减轻。

陈陆和墨镜在里面享受着他们起初瞧不上眼的荞麦粑粑。但入口后，便感觉那东西特别的有滋有味。

“想不到这马粪砣似的东西，这么好吃！”墨镜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三四个，眼睛还紧盯着那蒸笼里，陈陆显然也把手里的荞麦粑粑囫囵吞枣地吃下了肚，吃完后还用舌头舔着嘴边和手指上粘着的荞麦屑。

“中草药煎熬好了，你们排着队，每人先喝上一碗。”老者朝门外地坪里仍在嚎叫着那些兵丁们喊着。那些兵丁连忙骨碌着爬了起来，原来的胀痛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争先恐后地挤到门口来。陈陆挎着腰，分开腿立在门口，那兵丁纷纷扰扰地挤了过来。

“别挤，别挤，每个人都有份！”

“我在先！”后人的人把前面的人一个猛推，推了个踉跄，挤到了跟前。

不料后面的人又推推挤挤了上来，嚷道：“我在前！”

于是，门口外出现了一场推扯闹剧，甚至发展到一场群欧。

堵在门口的陈陆，掏出手枪，朝天上放了两枪，枪口出现道道光亮，紧接着是一阵闷响，震耳欲聋。

“再推扯拥挤者，别怪老子的枪弹不长眼。”

众兵丁耷拉着脑袋，歪歪斜斜地排成了一列。那老者一只手提了一桶煎熬好的中草药，另一只手握着瓢，了都童子在后面拎着个篮子，里面有三五只竹碗。来到门口，开始一瓢接着一瓢地臽着热气腾腾的药。

“这药刚煎好，慢点喝，别烫着舌头。”老者一边臽着药，一边提醒道。

可是，或许是他们求生的欲望太过于强烈，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把老者的话听进耳朵里，端起竹碗，猛喝了起来，一股热烫烫的液体从嘴里烫到喉咙再烫到胸口直至烫到肚子，直烫到两眼冒着火星，眼泪鼻涕一同往下涌。

望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兵丁，那老者禁不住摇了摇头。

那群人把草药汤喝下肚以后，肚中便觉有股气息在翻腾，上气直抵喉咙，打着嗝；下气直通肛门，打着屁。三十多个人，嗝声、屁声此起彼伏，显得十分滑稽。此时，每个人腹中不再像以前那样胀痛了，便一个接着一个倒地酣睡下去。

陈陆和墨镜吃了荞麦粑粑以后，也觉疲惫不堪，一头倒向老者的床上，根本就不去问那老者夫妇同不同意。那老者夫妇直摇了摇，叹了口气。

“这群人倒像是一群强盗。”

这一夜这群人都睡着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没亮，那些乱躺在门外的兵丁纷纷被饿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纷纷扰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