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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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除恶须务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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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丧失了思维判断能力的我茫然四顾。

那些侍卫虽然不敢像马长风一样直接对我出言不逊,但望向我的目光中却已经全是敌意。在一众侍卫环伺的马队中间,一匹马儿背上驮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看身上穿着,不是楚天遥是谁?

“楚哥!”

我怔怔地呆坐在马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眼泪哗哗地顺脸颊流淌了下来。

风子野却是马速不停,直接跑到一众侍卫身后,从马上一跃而起,空中拔刀,落地一刀斩断了拴在队伍末尾那匹马身上的一条绳子,将一个已经被拖得衣衫撕裂,身上、脸上尽是血痕的人扶了起来。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脑袋恢复了一点点运转的能力,隔着像雨幕一样遮蔽了视线的泪光,认出那个被马儿拖着的人是赵凯柱。

风子野这几天从赵钱孙李四人的闲聊中听说过一点我和赵凯柱、柳诚然之间的关系,更清楚我遇事就怂的熊样,因此压根不征求我的意见,直接在一众侍卫的怒目注视中挥刀救下赵凯柱。也不用解呀、割呀的,两中胖手掐住捆在赵凯柱身上一根绳的两端,“崩”地一声就那么硬生生给拽断了。然后第二根、第三根,直到把缠在赵凯柱胸口的绳子全部拽断,这才沉声问道:“小赵,发生了什么事?”

赵凯柱脸如死灰,估计以为自己死定了,这时候突然获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到我马前,“噗通”跪下道:“雷哥,俺不知道,俺真的不知道啊!柳哥说他有关于雷哥你的身世要和楚头说,俺只是好奇地望了一眼,他就说:柱子,这事迟早要说的。其实俺压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没有吭声。楚头见他神神秘秘的,就叫他过一边去聊,有意避开了旁人。当时也不知道柳哥和楚头说了什么?楚头很是吃惊的样子,以至于没注意柳哥突然拔刀,一刀就切、切下了楚头的脑袋。”

赵凯柱说到这里,已经忘记了哭泣,满脸都是惊恐至极的神色,声音都在颤抖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伙儿都被惊呆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哥已经带着楚头的脑袋打马飞速离开。马哥让人打了俺一顿,问俺说雷哥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俺真的不知道。于是马哥决定不再前往开原关,而是让人驮了楚头的尸体返回报国城……”

秘密?我的嘴角露出苦笑。还能有什么秘密?当然是辛澜平八臂哪吒的身份。我既然是江洋大盗的兄弟,必定也是某个不知名的、被朝廷通缉的重大在逃犯。就算楚天遥和我之前的交情再好,放这么个危险人物在国公他老人家身边,楚天遥也会吓个尿失禁吧?而柳诚然等的就是楚天遥失神的这刹那时机。

至于马长风的小队能和我们相遇,也是因为他们决定返回后,没必要再隐藏行迹的缘故。否则按他们之前的小心翼翼,两支人马必定会擦肩而过。

赵凯柱则是得幸于这迷雾高原上的遍地青草,如果是在大马路上,恐怕早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成为了一滩血肉。

脑袋里虽然捋清了这一切,但我的身体却再次陷入僵硬,别说下马,嘴唇抖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姓霍的!”

马长风见我这副熊样,再次挥刀逼问道:“你的身世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难道到现在还不肯说么?”

这时候就连随我而来的林秋深一队人马也都拔出了钢刀,目光冷冷地盯着我,仿佛一言不合,所有侍卫都会一拥而上,把我乱刃分尸。

“打群架么?好啊。”

风子野那货却是压根没有劝架或解释的觉悟,反而兴奋地伸舌头舔舔嘴唇,用他那藐天藐地藐空气的小眼神环顾众人一圈,把刚入鞘的龙吟刀又慢慢地拔了出来道:“一个人练刀也太没意思了,老子正想找几个人试试最新悟出的闪电霹雳刀有了几层火候?就算不能像霍变态那样一个人干翻两百个人,但拼着这条命,弄死他三四十个人应该还不成问题。”

这货不愧是疯子也,直接就准备和人玩命。

“风将军且慢动手。”

正这时候,卢道元的声音忽然遥遥传来。

我扭动僵硬的脖子,勉强回头。

好嘛,旌旗招展、万马奔腾。孟化龙率领的那两千骑兵竟然全都赶了过来。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卢道元情急之下同意了我去追楚天遥等人,但以他的聪明脑袋,很快就能想到一旦出事,他手下的侍卫们必定会和我这个柳诚然的“同伙”发生冲突。毕竟他手下那些侍卫也都不是吃亏的主,在一起处了那么长时间,卢道元能不清楚自己手下人的尿性?

卢道元不想失去我这个“天下第三”的打手,更不愿看到他的侍卫被我团灭,于是亲自赶了过来。而卢道元一动,那两千人马自然是随行而来,谁敢丢下陈国公独自回城?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卢道元出乎意料地没有深究,而是一拍我肩膀道:“贤弟,什么也别想了,和哥哥回城。”

我现在还能说什么?现在的我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陷入困境的那个孤独小孩,无助地渴望着有一个大人能把我从痛苦中拉出去,不问缘由、不问理由地帮我挡下周围一切令我感到恐惧的人和事。

人家卢道元现在就做到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卢哥,谢谢了!”

我又一次变得泪眼模糊。

在马儿的无尽颠簸中,我浑浑噩噩地返回了报国城。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房间?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耗尽了身体里全部的能量,一头栽倒在床上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我真的想就这么沉睡过去,让自己的思想在那个脱离外界一切纷扰的梦境中得到短暂的解脱。然而随着心情的越来越沉重,思想却是变得越来越清晰。

其实早在一来这个世界时,我就领略到了这里的残酷。军都城陷落我虽然没有见到,但报国城的失陷与收复,我却是亲历。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的十九天,见过的死人却比我在另一个世界中半生经历的都多得多得多。

但这却没有引起我足够的警醒,没有意识到害虫就应该消灭掉,而不是留着他害人!

我甚至都不敢想楚天遥,但与他开始时的赌气,到后来的相识、相熟,点点滴滴如流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淌过,让我自责、懊悔、痛苦不堪。

“砰”地一声,房门似乎被人一脚踹开,风子野那没心没肺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老大你不是这个样子吧?”

“麻烦你出去。”

我不等他说完就冲后摆手道:“出屋后帮我从外面锁了门,谢谢!”

“老子出去你就能睡着了?”

风子野嘿嘿坏笑道:“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你瞧老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出去!”

我再次不耐烦地叫道:“老子不感兴趣。”

“咣咣”两声,风子野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就是椅子被他那肥壮身躯一屁股坐得“吱嘎”乱响的抗议声。

“老子真是想不通你。”

风子野这不要脸的货不但没走,反而坐那儿教训起我来了。

“说你没本事吧,让人闻名丧胆的血鹞子都被你杀得落花流水,可说你有本事吧,咋一见死人就变成这副熊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小我的内心就感觉到空虚、孤独、痛苦,没有安全感。与人相处,很多时候都要靠忍让去获取和平,每一次冲动之下的爆发,换来的都是劈头盖脸的臭骂和修理。慢慢的,我外表规行矩步,不敢越界半寸,但内心却越来越渴望做一个坏人。因为我把自己的无能归咎于不敢做坏事上,如果我是一个恶人,就没有人敢呵斥我、轻视我、处处挑我毛病……

我尝试过对着原野大吼、尝试过跑步减压、尝试过把一张纸撕成一百零一张小碎片……

但事实证明,那些办法屁的用处也没有。

其实在任何一个世界,无论做好人还是做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唯独我要死不死地做了一个弱者。弱者的可悲处在于当好人挺不起胸膛,当坏人又没有胆量,于是为好人所不容,为坏人所瞧不起。内心便在这种无所适从的痛苦中不断沉沦,大好年华以狗自诩,希望自己能抛开一切脸面,从底层重塑自我。

这样坠落深渊般的感觉让我一次次躲入楼梯的拐角处、野外的荒凉区、厕所的隔断中,以及任何一个不与人接触的角落。直到有一天彻底认命,不再对周围的一切抱有幻想。

近乎绝望中,那种仿佛罩在身周、让我没有办法与人正常交流的壳反而出现了松动迹象。因为我不再对人或事抱有希望,那么周围人对我好或坏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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