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风铃的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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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 雨 雪,十八柄快刀,闯破生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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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楼外寒冷,有风。

风声呜咽,自远方仆仆而来,但裹挟着雪。

雪盛而紊乱,自天空豪放飘零,却在其中夹杂着雨。

绵柔细雨淅淅沥沥,自阴霾天际倾盆而下,拍打着古屋寒舍上的青砖绿瓦颇显质朴,也令垂挂屋檐的雨珠串弄成帘。

水帘成瀑。

汇聚为泊。

于叮咚雨花迸溅间,青石地里的浅浅水泊泛起阵阵涟漪,在依稀清脆雨声中自一墙之隔的邻街也传来震响的铜锣打更声。

更声三长一短,打更人嗓门洪亮,警告之语犹如被挑高的琴弦,拨弄着街道两侧躲雨的人们心弦,也叫头脑多了几分清明。

比如十八双明亮的眼,十八个头脑清醒的人!

他们看上去目光随意游离,但巡视街头街尾之余却无时不刻盯着登高楼的大门,等待着门被轻轻地推开,以及走出的人。

许海青走出来了!

他一身鸦青常服,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走出登高楼后环视左右就迎上了十八双汇聚成一的视线。

十八个人,黑衣劲装,头戴斗笠,脸庞皆在阴影里,即便周遭灯火通明万家之广,可却照不到他们的相貌。

但能照到刀!

十八柄样式一模一样的唐刀,刀锋深藏刀鞘,刀鞘暗哑乌黑,不显惹眼但显深沉厚重,可只待十八双眼睛看到许海青这个人,跨刀的十八个人就齐齐一动。

十八名黑衣人齐头并进,好似闯破风雨,朝着许海青踏步而来。

他们不顾吹拂在胸膛上的寒风有多冷,不顾打在斗笠上的淋漓雨水招惹心烦,反倒挺直了身躯,冷漠地看着前方再度陷入沉寂。

这些人不动,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他们还没听到动手的命令,还有发布命令的声音。

于此,许海青便站在雨夜里,迎着风雪严阵以待,和十八名黑衣人遥遥对峙。

“看来今夜我走不出这条街。”

他开口时目光扫视众人,可对方不曾用话语回答,而是用流露杀意的眼神表明了来意。

“这道门本就不该被你走出来,但你既然走出来,就更不能走出这条街。”

回答声和煦如微风,令许海青察觉时越过几人肩头,看向了街头。

那里有个人,极其奇怪的人。

这人奇怪的是他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而是光明磊落地坐着。

他坐在一张古旧的靠背椅上,身具街道正中央,手持一把油纸伞,身处喧闹雨水下,身披不沾尘惹埃的雪白儒衫。

此刻他正抬头,望着延伸在头顶的苍天古树,以至于被悬挂在枝头的灯笼照亮了儒雅的脸庞。

其目光深远,却望着近在眼前的垂枝,目睹着雨水消融雪中冰花,脸颊也流露出陶醉的笑。

原来他在赏花。

在这片刮风飘雪落雨夜,静静地坐在古树枝下,耐心细数幽灯里飘落的朵朵雪中飞花。

“我听闻今夜要想走出这条街,还得问过游龙帮的帮主。”许海青额头淌雨,可浑身肌肉紧绷发僵,“想必你就是铁马。”

安坐椅中的铁马抬起手,手指粘着一瓣剔透雪花端赏:“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还请就此引刀自刎。以免费时费力,误了我看风景的好心情。”

铁马吐声间抬指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似闻到沁脾花香。

“既然如此,我倒觉得铁帮主何不起身挪位。”许海青言辞平静,客气地伸手拨开雪花,“好让我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铁马闻言移开眸,似穿透风雨眺望而来:“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许海青朗笑一声:“本事不多,但命有一条。”

铁马眉头微挑:“你的命比本事大?”

“当然大。”许海青笑容骤消,压着的嗓音近乎逼迫,“和你有约的人已死,如今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八皇子。天横贵胄,你说我的命大不大?”

铁马笑容依旧,镇定自若之余弹走指间雪:“原来如此,狸猫换太子,他一死,你即便过去是假如今也成真。”

许海青不显得意,背手而立雨中反显傲气:“铁帮主是明白人,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死人的约定,而和我结上梁子?”

“的确不明智。”铁马无奈叹息,可抬眸之时却极其认真,“但约定就是约定,我既然答应了他,那无论是谁杀了他,我都要替他报仇雪恨。”

许海青一听就笑了:“那你就更不该杀我,只因杀他的人从不是我。”

“不错,我相信你说的话。”铁马竟出奇地赞同,可笑容再绽却吐出了冷冷的话语,“但只要你和他的死有关,就得给他好生陪葬。”

他这番话决然如落雨,坚定而不可逆!

却也叫许海青在渐狂风中放下手,站直身躯收拢五指,将流淌在指缝里的雨水统统握断!

“我看此间天阴路霾,回家的路上难免有磕磕碰碰。”许海青说到此竟笑浓几分,可笑意却冷酷冰寒,“不过无论是谁挡着道,都休怪我手下无情!”

铁马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持着油伞望着人,云淡风轻地说:“那我铁马在此恭送梁王殿下,一路好走。”

呼地一声,于铁马话语声起落时风声骤紧,但此风竟是十八名黑衣人齐齐雷动的身躯而引发彰显苍劲,且拇指推刀令雪花在瞬间被照亮刹那光景。

犹如傲立寒梅!

寒刀出鞘声如雷,锋芒自上而下迎着许海青头顶劈来,却见他抬手擒住对方手腕狠狠拧断,步伐迅疾撤开半步,踢开了人也震碎了雨,随手更是夺走了刀!

雨水凄冷,落在刀背上传澈叮咚脆响。

许海青抚摸光滑刀身举在身前,抬指轻弹震起玄冥幽寂的刀鸣。

旋即就见他持刀紧握斜于腰侧,踏步走过青石地,在漫步的沿途中令锋锐刀口饱饮风霜!

黑衣人一众却只顾齐齐看向许海青脚下那人,此人腕骨已断,胸腔更被踏碎成凹陷之态,只是霎时间里就俨然没救了。

“你们用的刀甚好。”许海青缓步而行,“只可惜中看不中用。”

长靴踏入水泊震起浑浊的积水。

刀锋来了!

被许海青握在手中的唐刀恍若被一股诡异的怪力支配,俯身一刀伴随着膝盖下沉,锋锐的刀光恍若照亮天穹的白昼,更似劈开迎面的劲风追上落下的雨。

一刀砍在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肩头!

黑衣撕裂,森森白骨裸露飞溅出汲汲鲜血,血珠甚至撞破雨珠如一道红墨斜斜地撒在民舍木墙之中。

余下黑衣人惊悚骇然,没人想过许海青会武艺,因为他们的对手本就不是许海青!

他们此行是来对付鬼医或是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高手,亦或是镇守登高楼叫外人寸步不得进。

可现下他们才明白,许海青会武艺,而且强横难挡!

但身为游龙帮精英的十八刀客,出身入死风雨相随是常事。他们可以怕自己不比对手强,可决不能允许自己有怕死的念头!只要十八人齐心协力,那便能如狼群捕狮般互帮互助。

慢慢地磨死他!

余下十六人在顷刻间交换眼色,当先一人骤然不顾生死抽身而上,手中唐刀虚晃刀花,率先踏步直冲刺出!

这一刀快的惊人,身侧两人更如附骨之锥如影随形,刺出的刀锋也由一化三!

但许海青面临三刀却是凛然不惧,步伐在青石地一顿一滑,手中刀锋迎面相抗袭来的刀口旋即一横,刀锋厮磨着刀锋带起阵阵火花连连后退,以至于三人都连连赶步紧追不舍!

毕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叫人错过,三人眼见牵制住许海青的空隙察觉到两侧屋檐上有人跟进,两柄刀自风雨暗处悄然探出,刁钻地达成前后夹击之势!

五人都暗露喜色。

可握刀的手突然一震!

率先倍感诧异的人是黑衣人,他眼见手中刀锋被许海青强横地下压,刀锋沿着刀身袭卷而来摩擦出耀眼火花,连带着一纵而过直直削断了手指,割破了他的喉咙!

他惊恐地注视着死前的一幕,看着许海青扯着自己的身体野蛮前冲,反手挥刀撕裂了风雨。

周遭的一切仿佛在此刻变得忽快忽慢,刀光闪烁一下是慢的,许海青却是快的。他抬手用刀柄敲碎左前方的黑衣人喉骨传出闷响,借助反弹的余力高举锋锐唐刀,脚步一轻一重踩乱水花,势大力沉的刀锋吹毛断发斩下了右前方黑衣人的头颅。

随之旋身一扫!

偷袭身后的两人眼中只不过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芒,两双眼睛就永远沉沦黑暗,在嚎叫声中捂着眼睛相撞倒地。

临死前的一幕令黑衣人绝望,他原以为这是结束前最后的痛苦,并且在心中宽慰自己,纵使死了他们五人,但还有十一个兄弟还活着!

他很清楚这十一人虽然论武艺速度不及许海青,但论及不惧生死的决心和勇气,必然能将许海青彻底掩杀在这片寒冬腊月的风雪交加的夜雨中!

可下一刻所发生的情况变了,变得叫他恨不得马上闭上眼,恨不得早点死去,也不至于还留有一口气时,看到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景象!

只见五人缓慢倒下的过程里,十一人悍不畏死的持刀冲杀,可许海青竟在转身时掀动衣摆带起雨点,俯身顿足发力令青石地里的长靴震碎石板,步伐如鬼魅般飘忽不定,身躯如一道残影一道疾驰骤雷在十一名黑衣人的身躯间隙游离穿行,手中刀锋于电光火石间上下翻飞横贯而过!

只留风卷云残后的一片死寂。

他冲过了十一人,刀光也闪烁了十一次,雨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歇在空中不曾坠落。风仿佛被步伐吸走了力量,而待半晌之后雪花落下搭在其中一人平举着刀的手背上,也朝着那名将死的黑衣人眼眸盖去。

他临死前看到了。

十一个人整齐地动了动,可十一道血花也紧跟着飞溅飘洒,一切都由慢及快变化万千。霎时间,风声再度呜咽厉啸,雪花狂乱飘零,雨水沉沉落在水泊里打的水波荡漾不休,倒映着十一个如石塑般的身躯齐齐倒下!

那瓣雪花落在他的眼前,在即将盖住眼眸的最后指寸视野里,他依稀看到。

许海青一刀斩尽十一人,游刃有余踏过半条街,孤身一人单刀赴会闯过风风雨雨。

来到了铁马的身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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