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刀落。

每一刀都很细腻，很小心，而且下刀的力度和角度都极为讲究，以至于这把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刀显得格外锋利，且快！

老人仿佛恢复了身为医道奇人的那股从容和镇定，体现了名震江湖的鬼医之名。

他先剥离的是八皇子的皮肉，至于为什么不先朝许海青下手，主要是因为脱胎换骨讲究的就是个新鲜。

皮肉一旦脱离血的滋养，那就像没有水滋润的鱼皮。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不消片刻，就容易发干、变硬。

所以必须先拨开八皇子的皮，然后将许海青新鲜的血肉和骨骼移植上去。

于是只不过是几刀之后，八皇子的脸皮就已经完全被割了下来，脓疮和鲜血齐流，咽喉吞咽着唾沫，八皇子在忍，而且忍的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喊出来！

鬼医不禁为他的耐力和坚韧而感到惊讶，要知道常人若是没有昏迷、没有吃麻沸散，这几刀的痛，足以让人活生生喊出来。

可他忍住了！

八皇子的眼眸一直盯着站在一旁的心悦君，随着每一刀落下，每一道血和筋肉被割开，他的眼眸就瞪大，死死地盯着心悦君不着寸缕的上身，呼吸也愈发急促。

鬼医看明白了。

女人所带来的诱惑足以男人抛头颅洒热血，不然八皇子又凭什么才能忍耐如此残酷的疼痛？

这说明了他的欲望很重，重到已不惧怕生死的地步！

同时也证明，心悦君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更足以让一个男人为她不顾自己的生死！

他流血，但眼里还有苦等他十几年的佳人。他流泪，心里却在滴血，因为他的爱太过深重，深到身上的伤口深浅都无法比拟，甚至深过他当初刺入心悦君父亲心口的致命伤。

那一刻，他用刀杀死了心悦君最爱的亲人，也用刀留住了自己的所爱。

可也深深刺伤了自己与心悦君的心。

心悦君自然是看着他的，只是原本她的眸子中存有惧怕，可随着鬼医每一刀落下，她的肩头就莫名一抖。

她颤抖，不知是不是害怕，可看到八皇子流血，她的眼中竟泛动起兴奋的眸光！

她忽然忍不住笑了，笑的是那般楚楚动人，更主动将衣衫解开，好让八皇子能更仔细，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诱惑妩媚的成熟躯体。

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没人能懂。

但八皇子随着她充斥着成熟韵味的躯体扭动、蹂躏，脖子上也绷起青筋，并且也令因激动发力而导致伤口在迸血！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升起一团邪火，眼眸里的心悦君搔首弄姿令他呼吸粗重，鬼医落下的刀更令他因剧痛而愈发兴奋，所以血流的更多，伤口撕裂的更甚！

可鬼医没有阻止。

他当然看得到，可却只是仔细小心地动刀，仿佛八皇子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具尸体。

便是这一刻，八皇子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刀停了。

停在了鬼医的脖子上！

八皇子艰难地扭头，发现鬼医一动不动，许海青依旧昏迷，老莽自然还是躺在床板上，而心悦君则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众人。

何处不对劲？是突然多出的那把刀？

还是房间内突然多出的一个人，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也就是老鸨！

老鸨如鬼魅般出现在鬼医身后，看着桌上的八皇子俏皮地说：“哟，这是哪来的鬼，怎么连张脸都没了。”

八皇子瞪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抖了抖：“你反了。”

“殿下何出此言？”老鸨媚然娇笑，“我只是见殿下这般痛苦，想着为殿下排忧解难。”

她手中那柄短匕挑了挑，轻轻拍了拍鬼医的下巴，鬼医便只能将手中的短刀微微下移，悬在八皇子的脖颈上。

“鬼医。”八皇子仰头，与鬼医视线倒悬对视，“你敢？”

“我不敢。”鬼医谨慎地没动下巴，但眼睛已成俯视之态，“但我惜命。”

“不错。”老鸨乖张地点头，“人就应该懂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尤其是越老就越该懂。”

八皇子咯咯怪笑：“可你一家的命都捏在我的手里，今夜我若是出不了登高楼，你妻子儿子就得给我陪葬。”

“可他的命捏在我手里，也只能对我言听计从不是？”老鸨调笑着转动眉眼，挑衅地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的眼睛顿了顿，像是眨了眨眼，可却因为没有眼皮而显得干涩狰狞。

“你要什么？”八皇子问。

“你的命。”老鸨不假思索。

八皇子再度停顿，片刻后恢复了威严的气势：“除了这个，无论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

老鸨面容变冷，笑也在变冷：“你凭什么？难道就凭你现在身不由己？”

“当然不是。”八皇子极其平静地说，“我凭的是楼外一十八名游龙帮的精英好手，还有等在门口的游龙帮帮主本人。”

老鸨眉头紧蹙：“铁马？”

“正是。”八皇子镇定自若，“我和他虽谈不上肝胆相照，可他却能为我出生入死一回。”

老鸨试探地问：“只是一回？”

“是。”八皇子冷静地吐字，眸子如幽魂直勾勾地盯着鬼医，“只一回就足以要走你们所有人的命！”

鬼医闻言手一颤，指尖刀隐有收回之意。

铁马的威名远播江湖，据说他的刀已是世间最快，无人能挡！

在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鬼医自知活不过寸刻之间！

所以他放弃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别怕。”

这句话说的突然，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旋即发现说话的人竟是许海青！

他醒了！

“有我在，他要不走你们的命。”许海青吐着热息，头顶的天灵盖随着话语倾吐竟散发出丝丝肉眼可见的热气。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老莽也开口了。

只是老莽显得极为疲倦，可许海青反倒看似极为轻松，样子就像是刚洗完一通热水澡般，惬意而舒畅。

八皇子侧首看向许海青，许海青也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八皇子沉默了。

他明白，老莽已经将一生的内力武功都传给了许海青，所以他的确有底气说出这等狂妄的话。

而自己的胜算大减，甚至接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死！

既然必死无疑，那又何必多说？

所以他将仅存的时光留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于是将目光再度转向心悦君。

这是最后的时刻，光阴所剩不多，但他贪恋不舍，毕竟人之将死，所余时间必然追随心中所属。

他想在多看几眼，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婀娜躯体，那令男人魂牵梦绕的绝美容貌，还有令他夜夜梦回的勾魂夺魄眼神。

他要将这一切统统记在脑海里！带进坟墓里！

如此，方可为死而无憾！

但一直注视着八皇子的心悦君突然开口说：“既然你们都想杀他，那就把他留给我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地齐齐看向她，但其中只有一人却是面露惊讶且既惊喜又高兴的。

此人便是八皇子。

他心满意足地说：“如此，我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