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苍放下夜光琉璃瓶，声音悲戚的继续说道:“我劝说我姐姐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否则她这一生就真的要毁了。可我姐姐她不听啊，她对我说的永远只有一句话，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忍心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胎死腹中，她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当时的我可谓日日心急如焚，可我无论怎么说怎么劝，姐姐她始终就丝毫不为所动。就这样时光如流水，匆匆不回头。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滑胎药已经无法再用了。我也彻底无法了，只好好好照顾我姐姐，助她安全的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我姐姐即将进入临产期的一天。孙思楠成亲了，郡守之子成亲，排场自然不小，那可谓是举郡相庆。”听到这里，欧阳云灵也轻轻点了点头。关天苍所说的孙思楠成亲一事，她也是记忆颇深。那真的可谓是百里之内彩旗飘飘，旗幡招展。到处锣鼓喧天，张灯结彩，欢腾一片。确实是举郡相庆，百姓皆欢。记得当时欧阳云灵还和欧阳龙德，随欧阳岳川一同前去恭贺孙万启与孙思楠。只是欧阳云灵确实没有想到，这里是欢声笑语，关天苍家中却是愁苦一片，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关天苍继续低沉的嗓音说道:“街道之上的锣鼓欢庆之声让我姐姐一时之间触动情长，伤心过度，结果直接导致她触动了胎气。虽然说我请了数位郎中，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尽全力抢救，可最终我姐姐还是难产血崩，就这么病逝于我的面前。”这一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关天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只是在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但即使如此关天苍的双拳依然紧握，因为用力关节一阵发白，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重。滴滴鲜血已然自其指缝间缓缓滴落，但关天苍却没有察觉到分毫。因为这一刻的他完全被悲伤与愤怒充斥了心房。

见到关天苍如此，欧阳云灵先是一滞，随即连忙起身直接从关天苍的对面，坐到了其身侧。同时伸手扶住了他剧烈摇晃的身躯。甚至欧阳云灵都在不知不觉间，直接伸手握住了关天苍的一个不断渗血的拳头。“你冷静一些。”欧阳云灵的声音带出了些许担忧，她是真的怕关天苍因为太过于激动，出现什么意外。如果真是那样，她会相当内疚的。毕竟是她先询问，关天苍才说出这些的。

原本被各种负面情绪所包裹的关天苍，听到欧阳云灵的声音之后，便先是一滞。随即微微恢复意识的他立刻就发觉了，自己的拳头之上传来了一阵温热与柔软，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舒适，甚至有了一丝安全感。关天苍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去，随即便看到了欧阳云灵那纤细白嫩的手，竟然握在了自己的拳头之上。这让关天苍更加有些发愣，他不禁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欧阳云灵。他发现欧阳云灵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动作，而关天苍竟然也没有出言提醒，当然到底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关天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原本紧绷颤抖的身体，便缓缓放松了下来。而感受到关天苍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欧阳云灵这也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而直到这个时候关天苍才轻咳一声，“六小姐，你的……”这句话，关天苍没有说完，而是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欧阳云灵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直到此刻，有了他的提醒，欧阳云灵才幡然醒悟。握住关天苍的那只手，就如触电般飞速收回，同时其美眸之中也流露出了一抹尴尬与慌乱之色。笼罩在面纱之下的俏脸上，也是浮现起了一丝红晕。她竟然没有发觉自己握住了关天苍的手，毕竟先前她只是想让关天苍快些冷静下来。要知道先前关天苍浑身剧烈颤抖，双手紧握流血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骇人。所以情急之下欧阳云灵才会有那番举动。不过此刻反应过来，心中不免有一丝淡淡的羞涩。

关键还在于后面，关天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热，竟然将先前被欧阳云灵握住的那只手，放到了鼻子底下轻轻地嗅了一嗅，确实还残存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幽香。“好香啊！”关天苍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关天苍，你！”看着他的这番举动，欧阳云灵可谓是又羞又恼，不禁抬腿狠狠地踹了关天苍一脚。

关天苍正在失神，一下子猝不及防，险些被欧阳云灵这一腿给踹翻在地。“我擦，不至于这么暴力吧？”好在关天苍现在毕竟是上天境级别的强者了，到底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同时口中还不停地嚷道。欧阳云灵冷哼了一声，“谁让你做出那种无耻的举动？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不仅让我感觉很轻浮，而且让我感觉你很没见识。”关天苍满脸的郁闷之色，同时也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六小姐，我也没做错什么吧。我说的也是实话呀，难不成你要说你的手不香？”“关天苍，你！”欧阳云灵被他的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她突然发现关天苍好像干什么都特别厉害。酿酒、习武、弹琴都不在话下，现在发现无耻气人也是不遑多让啊。

欧阳云灵一时气急，扬手威胁关天苍，示意他要是再胡说，就直接给他一巴掌。看到欧阳云灵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关天苍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倘若欧阳云灵真的动怒，他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于是关天苍举手投降道:“好了，六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听到这，欧阳云灵便也没有再计较，因为她也知道关天苍并没有做错什么。尤其是在关天苍还是夸赞她手香，虽然说语言很直白，虽然没有某些大家子弟的夸赞，显得那么的文雅，但欧阳云灵好像更喜欢关天苍这种直接的夸赞。“下次说话注意点吧。”欧阳云灵收回手再次娇嗔着白了关天苍一眼说道。关天苍无奈的理了理自己的短发，不敢再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欧阳云灵又看了看他试探性问道:“对了，刚才你所讲的那件事情可以继续说下去吗？”关天苍这才反应过来，对呀，自己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便对欧阳云灵轻轻点头道:“好，没有问题，既然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了，那我肯定不会不说完的。”

缓了一口气之后，关天苍这才淡淡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比先前要平静了许多。“姐姐她难产血崩之后，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便是雨儿。我当时处理好姐姐的丧事，就带着雨儿去找过孙思楠和孙万启，可是这群家伙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了。你知道吗，他们根本就不承认雨儿是他们孙家的女儿。甚至还颠倒黑白的说我想赖上他们，六小姐，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我有那么不堪吗？反正我是觉得我还没有下贱到那个地步。尤其让我气愤的是，他们一度想要置身事外。他们甚至想要对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雨儿下手。别的不说，孙思楠那个畜生就差点儿当着我的面，一把将雨儿给活活摔死。”

“什么！这个孙思楠竟然如此残忍？”欧阳云灵也不禁在此刻惊呼出声，她无法想像关天苍所说的那种场景。她也想不到堂堂的阴阳郡郡守之子，竟然可以残忍到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活活摔死，为的就是要保自己的名声，为的就是让麻烦不要再找上自己。人究竟要自私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出这些事情？俗语说得好，虎毒尚且不食子，结果这孙思楠却？

关天苍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惊骇之色的欧阳云灵，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满脸尽是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六小姐，你不必如此惊讶。我说的都是事实，当然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总之就是在那一刻，我对这几个畜生是彻底失望了。我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所以自那之后，我没有再带着雨儿去找过他们一次，即使再困难都再没有过。因为得到那些人的帮助，让我感觉到厌恶，所以雨儿才会跟着我姓关。她是我们关家的小公主，并不是孙家的。而对于我姐姐的死，我也一直难以释怀。要知道，其实当日不只是我不让我姐姐要这个孩子。孙家同样逼我姐姐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但我不让我姐留下雨儿，是怕她从此一生幸福毁于一旦。孙家的用意却恰恰相反，他们只是为了自己，怕就此留有后患，甚至是引起一系列无穷无尽的麻烦。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孙家的连番骚扰，让我姐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那么她也不可能最后因为一时伤心而大动胎气，最后导致难产血崩。所以我姐姐的死，永远和孙家都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我绝对有理由说我姐姐的死就是孙家一手造成的，甚至可以说是被他们硬生生给逼死的。”

关天苍话止于此，随即他喝干了夜光琉璃瓶中装的所有的酒。他再度轻微的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径直就沉默了下来。而听完关天苍的讲述，欧阳云灵不禁气愤道:“难怪你见到孙思楠有那么大的反应，这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呐！我当时还觉得你动手挺鲁莽的，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鲁莽？他真的是欺人太甚，让人忍无可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