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

莱茵轻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有几分担忧，有几分迷惑。

“没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少年的声音很沉，像是强忍着剧痛回答。

卡诺顺着楼梯向下，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看似幼稚的少年，艾乐。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极力躲闪着周围的目光，不希望任何人在此时注意到他，估摸着富罗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左手的袖口被撕烂，红绿相间的液体向外溢出，原本光洁的左臂也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伤口的位置还在向外渗血，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

卡诺知趣地侧身，让出一条道来，尽量不与艾乐相互接触。

“谢谢。”

艾乐的身上沾满了浑浊的液体，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清洗，洁净的外衣上除了血渍之外，还有些许砂石，以及不明觉厉的刮痕，细腻，微小。

就像是被石头长时间磨砂才会得到的痕迹。

血液从左臂渗出，将整个侧身染红，顺着裤腿流向地面，他每向前一步，就会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卡诺也只是目送这位只有十来岁的少年离去，对于他这样的年纪来说，这一切似乎过于沉重了。

“他怎么了？”

卡诺靠在柜台上，就连周围的地面都在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黏腻的液体更是牢牢地粘连在地板上。

“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莱茵拿起拖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是从那边回来的？”卡诺指着村口的方向说道，血迹和脚印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向外延伸。

“嗯，应该是的，半个小时前他才出去，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回来了，”莱茵顿了一下，“他的手臂似乎也没了。”

这样的事情在偏远的小镇上并不少见，无论是匪徒、野兽甚至是一些喝酒的混混也能做到，赌手赌脚，都是常有的事。

特别是在一些无法之地，这种事情天天都会发生，只不过因为卡诺、伊丹他们一直生活在格兰城里，才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

不要以为所有的地方都和你生活的地方一样安全，你正常，但你不要觉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正常。

“对了，罗湾呢，他怎么不出来干活，让你在这里清理，太不像话了。”卡诺试图将气氛从沉重的话题上移开，“整天都不见人。”

“他啊，干别的事情去了。”莱茵随口说道。

“什么事情啊，有比照顾女士还要重要。”卡诺看向柜台的后方，并没有洗碗和打扫的声音传来，多半是已经完成了。

“他可能是在准备明天早上的东西吧，而且你也知道的，最近镇子里都比较忙。”

莱茵委婉地说道，无论卡诺怎么问都不再继续解释，像是刻意隐瞒似的。

“好吧，那我出去一下。”卡诺默默地点燃烟斗，叼在嘴边。

“······”莱茵犹豫了一下，微微开口，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闭嘴，“你可要小心啊。”

“我知道。”

······

出门，顺着血迹的方向向外延伸。

路灯早已被熄灭，虽然那些不过只是点燃的火把罢了，即使有缠绕的布条，涂上的鲸油，也不过让它能够多燃烧几个小时罢了。

“这里，嗯，是这里。”

顺着血迹向前，一辆破损的马车躺倒在路边，与之相伴的是一大滩新鲜的血迹。

卡诺倒吸一口凉气，抽出腰间的配枪。

还记得上一次埋尸体的时候，从树林里冲出不少的血猎犬，让他吓了一大跳，不过这个时候，血舌教团多半是不会来得。

“马车···马车······”

联想起艾乐的样子，卡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辆马车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搭乘的那辆，来得晚，速度慢，如果马夫在这里的话，艾乐也确实有可能给他送吃的过来。

毕竟富罗去找伊丹了，霍利则是拖着自己，这种事情不是艾乐就是艾伦伯去干，如果艾伦伯被伊丹设计了，那么情况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呢？”

环顾四周，唯有清冷的风声从耳边吹过，不见人影。

轻轻蹲伏在地上，血迹早已分成，鲜红色的血迹还在流动，只有部分已经凝固，但是底部暗红色的血液却已经结块。

“两个人，不，甚至有可能是三个人。”

不同的血液流出的时间不同，那很明显不可能来自同一个家伙。

“有人袭击了他们？是村民吗？”

卡诺看向车头，连接马匹的支架已经破损，上面还沾有不少毛发与血迹。

“不对，应该不是，他们没理由会袭击动物，袭击外来者也就算了，”卡诺背后一凉，“难道是······”

“孤寡。”

闻言，卡诺猛地转身，按下击锤将子弹上膛。

眼前是空旷的小路，远处则是茂密的森林，树影摇曳。

乌云遮挡天空，唯有几缕月光从缝隙中穿过，一道道暗紫色的线条在天空中游走，仿佛随时会落下惊雷。

“没有？”

卡诺退后一步，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前。

“孤寡。”

水汽如同波纹一般在空中荡漾，气体在微风中起伏，光线竟然在此刻发生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跳动。

砰！

还未等叫声再次响起，卡诺率先扣动扳机。

那种伴随着沼气的恶臭顺着子弹射出的孔洞传来，黏腻的暗绿色液体更是顺着弹孔向外流出。

就在卡诺触手可及之处，一个布满粘液的躯体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同蟾蜍一般的形体扭曲着，连带着表面的皮肤几乎完全透明，它搏动的内脏仅由一层薄薄的皮肤所包覆。

它的前肢像人，后肢像蛙。

它就像螃蟹一般移动，后肢推进腹部贴地爬行……

它们的面部——如果那个东西可以称为面部的话——有着膨大的眼珠和巨大的嘴，嘴里有一条分叉的舌头。

直到此时此刻，卡诺才真正看清楚它的模样，那是一只完全透明的生物。

破损的伤口虽然很深，却在第一时间增殖，自我修复，产生无数可疑的凸起，将孔洞填补，一旦伤口消失，它便会再次回到那个几乎溶于周围环境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