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一场大雨往往很难遇到，尤其是四月的时候。

而就在破境丹出炉的这一日傍晚，晴朗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艳红色火烧云。

紧接着，黄昏的落日也缓缓被浓密的阴云遮住，整个栖霞山脉的上空都黯淡无光。

“天怎么突然间就黑了？”

“看样子，像是有一场瓢泼大雨要来了啊......”

玄水宗，靠海宗，罗轩宗.......等等一众依山而建的宗门内，无数弟子同时抬起头，观察着头顶上方的同一片天空。

当然，这古怪的现象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栖霞山的中部，最深最险峻的山脉里。

沉闷的热风吹来，玄水宗的一位老者走出了自己的书房，他眼神里仿佛带着思考，一个人静悄悄的倚着栏杆，低头俯瞰着脚下的大地。

从他看的方向望去，那崎岖波折的群山之后，似乎隐约能看到浩瀚广袤的东海海面，那里的风雨似乎要比这里更大一些；

而在栖霞山的北侧，云团聚集的位置又高又远。

在这里的罗轩宗长老们相互谈论着对这堆突然袭来的乌云的看法，同时他们也把头齐齐望向了南方。

此时此刻，在栖霞山脉南部的群山里，靠海宗弟子也正在抬头欣赏着遮天的乌云。

作为一个灵农，他们当然希望在这播种的季节里多来点雨水，毕竟以往的这个时候，天空甚至半个月都不落下来一滴雨水。

“又是预兆着一个丰收的好年啊。”扛着锄头的中年农夫赤脚从灵田里走出来，朝着路上回家的同门打招呼道。

“谁说不是呢，我看今年的灵田收成要比以往高出一倍来！”

说话的是个老农模样的男人，他的身旁跟着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少年的腰间别着一把木剑。

“哎呀，明年要是再来一场这样丰收的大雨那该多好，到时候我的积分令牌就可以凑齐，就终于可以换上一本《破浪剑法》学学了！”

少年说着，伸手将木剑抱在了怀里。

如果吕凡在场，肯定能认出此人。

没错，他正是前几日随同自己从青草湖出发，一路赶回到靠海宗复命的外门弟子宋宇。

不过那时候的宋玉还是一介凡人，受困于后天境界。

后因为吕凡检测出地精血脉的关系，宗门长老念在宋宇陪同有功，赐他了一瓶养精丹。

于是靠着养精丹的关系，宋宇终于成功突破境界，进入先天层次，进而被灵禾堂的堂主选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灵农！

“诶我说，宋宇啊，你刚入门这才几天啊，不老老实实当你的灵农，修炼剑法做什么。”

满面皱纹的老灵农说话时一脸的不屑。

他仿佛对自己在灵田耕作二十年之后才到达先天四阶的成果非常满意，所以看向宋宇时，他故意做出了一副威严又刻板的神情。

“老王叔，这你就不懂了。别看我现在刚刚成为内门弟子，目前也只会种灵田，但是我绝不会一辈子都种灵田的！”

“我练习剑法，那是为了红尘历练的时候斩妖除魔用的！”

宋玉高昂着头颅，双手握住木剑，猛地朝着前方的空气劈砍下来。

木剑劈下，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爆鸣声。

这瞬间，无数个‘英雄霸气诛妖魔’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也是同一时间，少年的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一剑劈下之后，宋宇又觉得不够尽兴，于是又兴奋的朝着前方连续挥动数剑，却早已忘记了锄头被他半路遗落的事情。

时间逐渐推移，天空中那团压抑许久的乌云也彻底转变为了一场磅礴大雨，紧接着，雷声闪电也随之而来。

而此时的吕凡和童庆对于外界情况并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正躲在主峰底部的石室里，眼巴巴的望着那五颗闪烁着金色亮光的丹丸。

“破境丹......”

“居然真的是破境丹！”

“没想到在中州的洞天福地里，那个老丹师猜测的居然都成真了！！！”

童庆眼睛睁得有如铜铃般大，整个人都在激动的颤抖。

他真是不敢相信，从未炼过一颗丹药，甚至最基本的丹方都看不懂的吕凡，居然真就搞出了一炉破境丹来！

“不行，我得先尝一口试试看！”

童庆伸出右手，轻轻从五颗金色丹丸里取出一粒，然后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

在破境丹那金黄诱人的色泽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金丹之后受到万众敬仰的场景，止不住的就要笑出声来。

好在吕凡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幻想：

“喂，童师兄，在你吃下破境丹之前，我有两个问题要问。”

“嗯......你们炼丹师这行业里，所有人都喜欢见到不认识的丹药就试吃吗？”

“还有，假如我这破境丹只是虚有其表，你服用之后破境失败了，那又当如何？”

童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狰狞。

他仔细地盯着手中的破境丹，喉咙中又咽下了一口唾沫，这才缓缓答道：

“吕凡，等你日后也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炼丹师，你就明白我此刻的感受了。”

“至于破境，即便是失败了又如何？”

“我童庆从九岁开始修炼，十四岁就跨入先天之境，那时我风光无限，无论是心性、资质都远非普通人可以相比，什么金丹紫府，什么万象真灵，于我而言都是未来的必经之路。”

“后来，我在此地修行二十年，终于从先天一阶升到了九阶，那年，我三十四岁。”

“如此年轻就有九阶的境界，即便是放在现在的靠海宗里，也是所有弟子执事中的翘楚，除了几个号称修行妖孽的弟子之外，没人能与我相比！”

“可我知道，我的资质也就到这儿了，想再往前走一步那都难如登天，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早已不复存在。”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随同童狱，也就是现在的靠海宗宗主，我们第一次去了中州。”

“在那里，我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先天多如狗，金丹满地走’；在那里，我这才知道了原来被我们称之为稀罕少见的‘地精血脉，天灵血脉’，其实连下等资质都算不上！”

“从那开始，我才炼丹啊......”

他仰起头来，心思也早已飘到了万里之外。

看着童庆额头上凸显的皱纹，还有那飘荡在风中的些许白发，吕凡似乎知道他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