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身穿差服的李怀安，和尚立刻收起了钵盂，念了句佛偈：“阿弥陀佛。”

道人上前一步解释道：“差爷，这两人光天化日拦路打劫，但已经被我们打倒”

【李青松：功德3，业力0】

【定一：功德87，业力3】

李怀安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劫匪，四人的对话，早已经被他听清，不过他对定一和尚却兴趣颇深。

首先上前查看了两个劫匪的伤势。

都是轻伤，只是被砸晕了而已。

遂打量定一和尚一阵，指着他手上钵盂道：“刚才你这东西射出的金光是什么？”

定一单掌竖在胸前，道：“此乃佛光，能唤醒两位劫匪施主的善心，使他们不再作恶。”

李怀安瞬间警惕，眼中带着凝重，道：“你在洗他们的脑？”

那叫李青松的道人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道：“洗脑这个词用得好，只要把脑中恶念洗去，便只剩下善念。”

李怀安这才反应过来，洗脑一词是现代用语，是贬义词，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不然。

定一和尚点头道：“施主说得没错，正是洗去他们的恶念，让他们重新做人。”

李怀安道：“你这明显是迷人心智的手段，如何还自豪起来？擅自改变他人的认知，这不是魔道所为吗？”

定一和尚有些愕然，没想到对方是在责怪自己，问：“这位捕快施主，此言差矣，贫僧渡人向善，如何便是魔道所为？”

李青松也帮腔道：“是啊，渡人向善为何是魔道，那如何才是正道呢？”

李怀安解释道：“那自然是教导他们道理，惩治他们的恶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不再作恶，才是正道。”

定一和尚不解道：“施主这番说辞也有道理，不过用语言或者行动教育，又或者用惩罚恶行的手段，说到底都是一种方法，而且效率极低。既然目标都是让恶人不再作恶，为何有高效的手段不用，却用低效的手段呢？”

李怀安思索片刻，道：“方法的确无分高下，但手段有正邪之别。我虽不懂伱这金光渡人的原理，但大概可以猜出，无非是在脑中设下你所认为的行为准则，让其尊崇。若长期以往，人人学你这般，岂不是全世界只有你这一套行为准则？佛教要统一天下吗？”

李青松听到最后一句‘佛教统一天下’，顿时开悟，骂道：“秃驴，原来你们佛门功德金光如此歹毒，可把道爷骗惨了。”

定一和尚皱眉，思量一阵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不无道理。但功德金光并非让人做什么，而是不去做恶事，难道这也有错？”

李怀安道：“人之所以不同，一为环境，二为经历，三为认知。你只用神通手段改变人的想法，其他一切都改变不了，等你走后，你之神通能维持多久？一样的环境，一样的经历，一样的认知，他最终还不是变回原来的自己？”

李青松仔细品味李怀安的话，大感有理，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悟性，不知师承何处？”

而定一神情却越发苦恼，问：“施主大才，敢问如何才能渡世人向善？如何才能减少这世间恶人、恶事？怎么做才是正途？”

李怀安想起自己还有事做，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想了想，也觉得大师的功德金光没错，是正途，请放心使用，我不打扰，先走了。”

“唉，施主，不能走……”

“小兄弟，一起坐下喝口茶，吃个包啊喂……”

李怀安直接跑走了，也不管躺在地上的贼人。

虽然两人都是恶人，业力也都比功德高一些，可一想到将两人带回衙门，之后便要被赵牧卖给妖魔，李怀安总感觉有些助纣为虐的既视感。

既然和尚有手段将人洗脑，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策。

“以上辈子的认知来处理这乱世的事，着实不应该啊。”

“以后谨记。”

……

定一和尚把刚才一字一句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收起钵盂，向李怀安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人若能修佛，佛门必定大兴。此行寻到将神后，贫僧要留在潜龙城。”

李青松大惊，骂道：“秃驴，你好没良心，秦王还指望我们回去平定天下呢，如今为了一个年轻后生，你竟敢抛下秦王霸业不顾，去求你狗屁佛门大兴？”

定一和尚道：“若能寻到将神为秦国元帅，多一个或少一个和尚，并没什么区别。”

李青松气的牙痒，不断咒骂秃驴不讲义气，却都无法改变定一的决心。

……

回到衙门，李怀安直接去寻张一恒，却被告知其外出办差，不知何时回来。

他也不急，便径自在三队的班房等待。

衙门三百八十官差，分为二十队，每队有队长一名，副队长两名。

而这二十队，其中有十九队分为四个副总捕头管辖，各自职责大致相同，都是巡逻，缉捕，还有一个名存实亡的职责，那便是抗妖。

十九队分管潜龙城十九个区域。

而第二十队属于新人队伍，直接听令于赵牧。

此时班房门被推开，一个八尺大汉，冲了进来，语气有些急促问：“张一恒可在？总捕头要见他。”

李怀安一眼便认出此人，那是另一个副总捕头。

【于修：功德34，业力59】

于修见是李怀安，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有些恼怒，骂道：“李怀安？你们队都出任务了，你在三队班房作甚？”

李怀安道：“我今天休沐，回衙门办点事而已，不劳于捕头关心。”

于修冷哼一声道：“哼，尽给老子添麻烦。”

说罢便拂袖而去。

李怀安一脸茫然，并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要给自己脸色看。

“此前与他也没什么交集，他居然知道我，出奇，出奇。”

前身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实力和资历都是小卡拉米，按道理不应该被关注才是。

好奇之下，李怀安锁定于修的一切声音。

原来这家伙径自去寻赵牧……

却听赵牧房内传来声音：

“总捕头，已经去桃山查探过，果然已经被烧成废墟，我去之时，山火还没有熄灭。”

赵牧语气有些淡然，问：“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于修道：“有的，那里有非常激烈打斗痕迹，按卑职估算，破坏力或许达到灵丹境。同时也找到一些猿妖的尸体，可都被烧焦，查看不出死因。”

赵牧又问：“有没有找到灵晶铁？”

于修摇头：“按总捕头所说，寻到猿妖首领的住处，虽被烧毁，但从地窖入口看，应是被洗劫过……卑职觉得应该是孙六那群猴妖所为。”

赵牧若有所思，过了好一阵，摆摆手，道：“你先离开吧，等张一恒回来，让他寻我。”

于修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总捕头，其实孙六开出的条件非常优渥……我们不妨……”

“他妈的想死？”赵牧忽然暴怒，大手拍在桌案，出现一个与他手掌严丝合缝的窟窿。

于修也是被吓到，随即跪下拱手道：“卑职知罪。”

赵牧面如寒霜，道：“潜龙城只允许罪犯交给妖魔，此事若敢再提，小心我不客气。”

……

“孙六？”

李怀安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细想后才记起来，当时安排护送知府时，赵牧是说过“孙六那畜生要来……”

“原来孙六是猴妖，而且听于修所说，大概率还与猿妖有仇怨。”

“还有那两块金属，原来叫灵晶铁……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凡啊。”

就在李怀安思索之间，却被张一恒的声音打断。

“怀安，你不是还在休沐吗？如何回衙门了？”

李怀安见他身上沾染血迹，不由得好奇问：“去杀人还是杀妖了？”

张一恒苦笑：“是那些不长眼的匪徒，连军粮也敢劫，当真可笑，衙门杀不了妖，难道还杀不了他们？”

“是挺可笑的。”李怀安露出一抹讥讽，没有询问细节，问：“段府之事摆在这，你有时间去剿匪？”

张一恒苦笑道：“总捕头将此案交给了于修，无需我去管。”

难怪他说我给他添麻烦……李怀安也没兴趣再问，于是直接询问关于兴隆帮的信息。

“兴隆帮？”张一恒狐疑道：“你想干什么？”

李怀安开始有点讨厌他，所以不太想和他解释，随手掏出一锭十两银，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是咨询费。”

“这怎么好意思，又不是什么秘密。”张一恒顺手把银子揣进兜里，然后开始说起兴隆帮的情况。

兴隆帮名义上的的首领，叫做高明朗。

帮派明面上的生意主要两种，一是赌场，二是黑窑子。

赌场好理解，而黑窑子要怎么解释呢？

打个比方，青楼是米其林餐厅，勾栏是大排档，窑子便是快餐店，所谓黑窑子便是路边摊。

前三个都是有营业执照的，至少受到一些监管。

黑窑子便是违法经营，工人有的是逼良为娼，有的直接是掳回来，更黑心一点的，会让工人无偿加班，一天做足九个时辰。

而这些只是明面上的。

在听完张一恒所说暗地里的勾当后，李怀安对这世道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