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没有考虑被抓之后能在江氏堂白住一晚的想法。

他轻松跃上墙头，微微伏身。虽是夜半，巡逻的人手数量不减，他们始终保持警惕，他小心沿着青瓦爬往一处假山，轻巧一跃匿与山后。一路躲藏终于来到楚之善的院中。他的院落没有守卫，江淮恩猜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太强了，根本不需要安插守卫。人少了，他却没来由地紧张。呆了一会儿，他跃下墙头，找到一处未关的窗户，朝里望了好几眼，肯定那里没有人后安静翻窗进屋。

房间里没有光源，所幸窗户正对皎月，月光洒入，将房间照得一清二楚。他辨记出这是是楚之善处理正务的书桌。他开始翻找，从案上找到案下，什么也没发现。

不会是在主卧吧？江淮恩面露难色，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只希望自己在被灭12前能叫泻大声点。

主卧在最里面，没有任何光源能让他看清事物，只能大致辡别出轮廓与位置。江淮恩第一个怀疑点是在抽屉里，不过……这位置离床上的人属实是太近了！

他蹑手蹑脚蹲到抽屉旁，轻轻拉开。木致品最让人头疼的是声音太大，轻微一声“吱——”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响亮，他僵在原地，转头看床上的人。所幸，他还躺着。

他拉开后伸手在里面摸索，似乎都是些书册。他想把抽屉再推回去，转头确认楚之善是否还睡着，却发现床上的身影坐了起来！

他心快跳出来，登时大喊：“鬼啊！！”

“淮恩？”楚之善一挥手，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他一把抓住江淮恩的衣袖，起身找到火折火，单手引火点了灯。灯光照亮整个房间，他看清了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平静下来，放开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严厉道：“你还知道回来？”

江淮恩直起身，低着头不说话，从别人的角度来看，离家出走确实是他埋亏。知免不了一顿骂，江淮恩不敢辩驳一句。

比起江淮恩，楚之善内心更为忐忑，他即便表面上装出一副严叔面孔，可脑中不断回响着曹老头的话。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何明知自己对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都只字未提，甚主不在他面前表露任何看似知情的迹象。他是在积酿，还是选择原谅？楚之善心摊你也没有把握，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从适应。

他们沉默了很久，久得让江淮恩完都忍不住拿眼神偷瞄他，却听他叹了口气：“算了，责罚的事就让你爹来做，先休息吧。”他说着又上了床，同时空出一个位置，以眼神示意江淮恩躺在他旁边。

江淮恩简直受宠若惊，他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小叔，我这就回房间……”

脚还没跨出一步，却听楚之善问：“想跑？”

“没有。”江淮恩苦着脸，看了看他，最后认命地上了床。楚之善翻身背对他，呼吸渐趋平稳。唯留江淮恩一人独自猜想。

楚之善应当是有江失木压着不敢骂他，怕自己跑去和江失木告状所以先看着。……他的床比之前的床都舒服，让人有些困了。他也闭上眼睡去。

听到那人呼吸声平静，楚之善猛然睁开眼。他当然不敢骂，万一把人骂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在黑暗中也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夜斗才重新浅眠。

即使江失木是出了名的慈父，这一次也忍不住摆出愠色，要将他托到大堂动家法。潇潇还没对着他哭多久就有两名暗卫抓着他过去。楚之善仍皱着眉劝说江失木：“算了，孩子还小……”

“小什么小！过两年及冠了，已经不小了！”江失木吼道。

这样的场景在其他人眼中格外熟悉，只是而今角色相反。

江失木冷眼道：“之善，你不许插手。”

楚之善淡淡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江淮恩没有反抗，他被暗卫压在长板凳上，江失木单手提着呈上来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朝他打去。这一次疼到了骨髓，江淮恩还没来得及叫，第二棍又下来了。江淮恩这才疼得哇哇大叫，泪水直流。江失木终是心软住了手，问：“知错了？”

“错了……真错了……我错了爹，我再也不乱跑了……”江淮恩说得有气无力，最后躺着一动不动，江失木忙让人把他抬回房间。一路上江淮恩连嚎叫的力气也没了，疼得眉头皱到房间里也未下去一寸。

暗卫们将江淮恩抬进屋时，见楚之善在屋里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对方有什么吩咐。楚之善厉声道：“站着做什么，你们想一直抬着小少爷吗！”

他们连忙把人放下，楚之善让人出去后，抓着江淮恩的衣袍掀了上去，露出少年伤痕累累的后背。他看着那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一边在心里骂着江失木，一边取过早已难备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不知是他手法好还是江淮恩有心无力，怎么也叫不出一个字，只哼哼两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难受。

楚之善擦完药将衣服理回去，轻声问他：“被你爹罚得早饭还没吃，现在吃点？”

江淮恩胡乱应着，楚之善便亲自起身去厨房端蛋羹。

江失木正撞见他，看见他的举动暗道失策。

喂完饭楚之善取了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让他早睡，自行离开。未出院门见江失木进来。他道：“晚些来吧，淮恩已经睡下了。”

江头木看了他一眼，其中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同他一起离去。

江淮恩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晴，不知几何，醒来时，坐在床头的不是楚之善，而是江失术。他又是那副慈祥的表情，对他说：“药已经上过了，肚子饿了没？”

江淮恩点头，江失木便让潇潇去把灶台上热着的绿豆粥端来，由他细心地一勺一勺给他喂着。吃饱后，江失木取过帕子给他抹了抹嘴，让潇潇出去。房间里再无他人，江失木道：“这次罚你是叫你长教训，我与你小叔含辛茹苦把你带大，虽不奢望你有什么大作为，却也想你早些稳重，哪怕是想游历一番，也该与家里人报备在先，让我们有所准备。你那没头没尾、无归期无去处的字条多叫人担心啊。”

江淮恩被他说得越发愧疚，垂眸不语。

江失木没再说这些，摸摸他的脑袋，尽显刺爱情。“不过，”他又说，语气里显得严肃，惹得江淮恩注意，“你小叔心思不纯，你最好少与他接触。”

江淮恩不由心里紧张：莫非楚之善要来杀他了？江失木这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特意来提醒他？他故作不懂，眨巴着眼睛问：“爹，这是什么意思？”

江失木却不说明，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这几日天天被人词候，江淮恩纠结了一下就放开了吃，管他贵不贵的，他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楚之善似乎对他不挑食的表现很满意，这几日便按着他的喜好来，说不定对找玉还有帮助。他的伤渐渐好转，已能勉强下床走动。他逛到假山下，一抬头见山顶长了一张脸，吓得险些叫出来。

“嘘——”那人示意道。

江淮恩惊吓过后便是无语：“糟老头，吓到我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曹老头嘿嘿一笑，跳下假山掩在其后，问：“玉拿到了吗？”

江淮恩摇头。

曹老头催促：“你快些。”

江淮恩又连连点头，毕竟他也不想一直待在那只老狐狸身边。江淮恩问：“齐小约呢？”

曹老头道：“在万家兄妹那儿，我没带来。这小子估计又在心里不知怎么地骂我了。”

江淮恩笑了起来。

这里不是适合闲聊的地方，曹老头说他住在外头朋友家。江淮恩觉得这人好神奇，真是哪里都有熟人。曹老头嘿嘿一笑：“四海之内皆兄弟。”

深夜，江淮恩避开了几双眼睛，从老地方潜入楚之善房内，之前找过的地方他没再找直接着手翻柜子。才翻了第二个却听床上传来声音：“你在做什么？”

江淮恩抖了个激灵，情急之下一个侧身撞到了柜子，将那一格撞进去，整个肩膀随之酥麻。他来不及顾及，翻身上床：“小叔，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楚之吾像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似是默许。一层被子盖在江淮恩身上，他似乎感受到楚之善的衣袖轻轻擦过。楚之善微微侧身倚靠，一只手揉揉江淮恩的肩：“痛不痛？”

江淮恩愣了愣，心中暖了几分。他回道：“有点。”

楚之善便轻轻捏着，直至江淮恩入睡。

黑暗中，男人抿起薄唇，他有很多话滞于喉中，却终究只字未提。

哪怕被他欺骗，他也不动声色。

一连寻了几天也没有任何线索，反倒是迎非总是神出鬼没，能撞见他在屋里翻找。第一次他还是万分惊恐地看着江淮恩，江淮恩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大字：完了！

迎非的面容有些扭曲：“您这是在……做什么？”

江淮恩面不改色，然而已经慌张到出口成谎了：“你别告诉小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说是不可能的，不过横竖也不会上号堂主，就先应下来吧。见迎非点了头，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很欣赏小叔的，我也想像他那样厉害，可他只教我基本的格式，所以我打算在他的屋子里找找有没有遗漏的武功秘籍。”

迎非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向堂主要呢？”

“才不！”江淮恩那模样好似确有其事一般，“他肯定会嘲笑我的！”

当迎非汇报时，听见前面那句话连楚之善自己都无语，后面那句倒是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确实会这么做。”他点头，“你继续监视吧。”

但是每天翻找江淮恩自己也觉得可疑，于是当晚他抱着枕头和被子光明正大跑到楚之善的卧室里装小可怜：“小叔，你介不介意收留我？我总觉得窗外有人，又不能叫潇潇进来陪我。”

楚之善正在看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默许了。

不过很快江淮恩的好日子到头了，第二天太阳才微微露头他就被楚之喜从被窝里拉起来，他说他的伤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练剑了。

江淮恩挣扎道：“小叔，我其实还有点疼……”

楚之善二话不说掀开他的衣服：“已经好了，和以前一样白。”

江淮恩：“……”

直到楚之善出去他才猛然发现：楚之善刚才是在调戏他吗？

这是世道不正常了还是他不正常了？江淮恩迷惑。

他晃一晃脑袋，把不相干的想法驱逐出脑海，起身出门。所幸楚之善也知他该是许久没练早已生疏，难得人性化地布置一些简单的任务，只是又从基本功练起了。

气喘吁吁完成早上的任务，江淮恩这才得以休息。他一闲下来就发呆，发着发着就容易想些别的东西。

他看着楚之善的绝世容颜，呆愣愣问：“小叔，你怎么还没成亲啊？”

楚之善微微皱眉，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江淮恩似乎明白他的情绪，他说：“我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都能跑能跳了，您且别说成亲，就是个姑娘也没见您亲近过……话说赵小姐呢，怎么样？”

楚之善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鸷，又在被人发现前将它掩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道：“她早就离开了，她凭什么在江氏堂白吃白喝那么久？她没有爹娘没有家吗？”

江淮恩：“？？？”这什么现代骂人术语？我怀疑你也是个穿越货！

不过这么看来赵笙月离开的时间应该可以对上。江淮恩打着心里的小九九，笑嘻嘻道：“小叔，你看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我觉得赵小姐就很不错啊，年轻漂亮又死心塌地的姑娘已经不多了！”

楚之善竟是难得沉默了一下，江淮恩以为自己居然劝动他了，却听他道：“你也休息够了，似乎太闲了，我再授你一套剑法如何？”

“啊？不要！”江淮恩立马跳着跑开了。

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楚之善感到无力与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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