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执事胥吏，就能够在狂飙疾驰的马背上面，打盹、眯觉，而从无坠马之虞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狄仁杰，甘拜下风、自愧弗如。

那就更不消说，内谒者监何为，这样的一流高手了！

看来他狄某人之前的顾虑、担忧，属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由于这支铁甲精骑的马队，采用的行军策略就是，马歇人不歇，行军赶路、昼夜不停。

但要是遇到驿馆、驿站，甚或是临时充作，急脚驿递落脚点的乡里巡检所，有多少匹能够换乘的军马，就换乘多少匹，有甚么便于携带的干粮吃食，就打包带走多少。

包括法曹参军狄仁杰、内谒者监何为，与辑录司主事潘亮在内，一应所有的官员、内宦、属官、随员们，其实都是在咬着牙、鼓着劲，努力地坚持着。

因为如此超高强度的急行军，俨然已是超过了他们，所能够承受的负荷极限。

也让这些个，无论是马术，还是骑术，看起来都好似技艺娴熟的内卫内官、胥吏随员们，亲身感受到了一点，再好再妙的骑术，再为娴熟、精彩的马术，在百战余生、艰难困苦之中，磨砺出来的绝对实力、耐力，与抗击能力，毫无情面的彻底碾压之下，那就是个微不足道的渣渣！

您若还是不信的话，就请看看那一百名，来自于并州大都督府行辕，中军帐下的亲军铁甲精骑，他们在马背上面，得心应手、随心所欲的熟稔表现吧！

无论是吃喝拉撒，还是眯瞪、打盹，甚至于是在，疾行如风的奔马上面，换坐骑乘，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挥洒自如。

好似除了不能在马背之上，现造孩子、繁衍后代之外，其它一应所有的事情，就没有他们不会、不能一般。

着实是令人心痒难耐，口干眼热得紧！

……

一路无话。

大约申初时分的时候，一百余骑的疾行马队，就已经过了代州府城。

即便是代州府城，而至岔口镇甸的这一段山路，蜿蜒不平、崎岖难行，有些个突兀峻拔、崖壁高耸、道路狭窄、羊肠小径，仅容一人一骑，缓缓行进的艰险路段，还不得不下了马来，牵马步行。

然则，当他们抵达岔口镇甸的时候，也不过才刚刚申正时分。

而直到这个时候，自诩骑术还算可以……的法曹参军狄仁杰，却是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从马背上面下不来了。

早在今日午间，打尖吃食的时候，就已经红肿、破皮，感觉到火辣辣，钻心疼痛的大腿内侧，现如今，只是感觉木木沉沉的，倒也没有了，骑在奔马马背上面的时候，那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摩擦痛感，不过……

不过，自己这两条腿，而自腰身以下，却像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般，根本就不会随着自己的意念，听令行事。

无可奈何之下，堂堂的法曹参军狄仁杰，也只得唤来了两个，就像是没事人似的亲军队正，在他们连拉带拽的“粗野”帮助之下，这才从马背上面，颤巍巍地爬了下来。

这两只脚，总算是踏踏实实地落了地，只是，那两条失去了知觉，根本就不听使唤的腿脚，差点儿就让，咱们这个堂堂的法曹参军狄仁杰，一个趔趄，就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身边那两位亲军队正，眼疾手快、心明眼亮，一左一右，一人把住了一个臂膀，就像是捉拿人犯似的，将他狄大官人，给生生提溜起来的话，咱们的狄大参军，少不得，就会当着一众丘八杀才们的面，来一个现场表演，出一个大大的洋相。

就在岔口驿馆，马道门前的下马石旁边，歇息了良久，直到两条麻木不仁，不听使唤的腿脚，渐渐恢复了，酸麻难耐的知觉以后，可怜的狄仁杰，这才在两名亲军队正的搀扶之下，试着慢慢挪动了几步。

还好！

虽然这两条腿上，不时传来的酸麻酥软感觉，总是让人感觉，无论那儿那儿，都甚是一个难受、别扭，但是，好在它总是还能遂了自己的心意，可以慢慢挪着走，只是……

只是这走路的做派架势，那就实在是不好意思，教人恭维、奉承了。

反正无论如何，总是给人一种，已经变异的鸭子，左右晃动着行走的感觉。

而且，但凡要是狄仁杰，想要挪动两条腿的时候，就算是他把两条腿，叉的再开，那些红肿破皮的伤处，左磨右擦，所带来的火辣辣炽热疼痛，还是教狄仁杰，美美地品尝了一番，甚么叫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死两难、欲仙欲死的感觉。

如此的一幕场景，确是被不远处的内谒者监何为、潘亮，那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虽然他二人的处境、遭遇，较之狄仁杰，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内谒者监何为，现在的身心状态，甚至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但是，身为两个武功了得、修为精深的内卫高手，无论是身体的机能，还是体质、素质方面，相较于一介文士的狄大官人而言，那强过的地方，就不是一星半点。

况且，何为与潘亮，这两个内卫杀才，终日里司职的公务差遣，还净都是些四处奔波、日夜走马的差事，这么多年的历练、磨砺下来，早就已经将各自的身体，打熬的就如同是一只，不论您如何怎么去打，都始终是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坚韧不拔、活久能见！

是啊！

咱们两个职司所在，命该如此的内卫鹰犬，可以继续地坚持下去，至多再忍耐一日的光景，就能抵达晋川驿馆。

等到了地方之后，自是能够好好地休息一番。

奈何他法曹参军狄仁杰，也不过只是一介，身体孱弱的文人而已。

只是今日白天，仅仅七八个时辰，骑在马背上面，一路疾驰的超高强度急行军下来，就已经是如此这般的困顿莫名、狼狈不堪。

如果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莫说是在路上，万一给他颠出个好歹出来，这样不甚吉利的鸟话，就算是他狄仁杰，能够留着一口活气，全须全影活着到了晋川驿馆，可是……

可是，奔波劳顿了两日两夜，飞马疾行了六七百里山路，就带来了如此一位，萎靡不振、奄奄一息，手不能书、腿不能行、口不能言、眼中无神的法司能吏、断案高手……

纵使是这位断案高手，有着如狴犴那般的公平正义、明辨是非；

有着如獬豸一般，辩识善恶忠奸，查察是非曲直之能；

同时，还有着如谛听一般，听辨世间万物，尤善直听人心的六感耳识……

那又有甚的卵用？！

……

心中有着同样忧思、焦虑的内谒者监何为，与潘亮二人，不禁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开始小声地合计、商量了起来。

很快，这两位皇家内卫的实权内官，就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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